第52章 武林盟主（三）
一行人從人群中走出來，說話的人頭戴黑紗帽，隻露出一雙陰沉的眼睛，全身上下罩在一件黑色外袍裏，手臂上攬著一個渾身赤紅的妖豔女子，女子同樣蒙著麵，露出一雙勾魂的鳳眼，氣質嫵媚中帶有妖氣，雙足腳踝上圈著幾層金紅的鈴鐺，她瞟了一眼身邊的神秘男子，嬌笑道：“雲台山的風景真是好看，這麽多人都圍在這裏，沒幾個是有用的.……”聲音從高到低，最後像喁喁私語一般，卻讓人聽了不舍得那聲音就這麽消失了。
“虞，你怎麽知道沒有可用的人，你的眼裏隻要看見的是我，就看不見別的人，本座自然是有用的人。此話不妥！”
“那千虞以後就隻看主上一個人了，別的人都可以不看。”那個女子說完，又嬌聲地笑了幾下，合著玉足上鈴鐺的清脆聲音，眾人的臉上都露出迷惑的神情，又聽她說道：“主上，虞看那棵大樹上的兩人倒是有趣，不如一人一個吧！”那個男子抬起頭，望向炎莫行和燕純夕的所在之處，沉聲笑道：“那男子生得白淨，可作一個藥人。女子哪，你說怎麽辦吧！”聲音如地獄裏的魔音，使人欲罷不能，又聽得心慌氣亂。
女子嫵媚地看了一眼男子，神色一變，說道：“那個女子據說是天女，屬下可想看看天女長得什麽樣了，要是長得像朵花兒，就摘了去作成花肥，這麽一來，主上就不擔心那些花長得不好了。”千虞的身子半依在黑色外袍的男子身上，兩人身上隨從著十幾個魔門的弟子，都黑衣勁裝，腰佩短刃，麵目沒有表情。
各大門派的長老均深吸了一口冷氣，魔門中人竟然敢帶著這麽幾個人就上雲台山來，此舉不戰也是戰，比挑畔還要霸道。那個男子是魔門的教主黑豹，他身邊的女子又是誰呢？大家都不清楚，好像以前沒見過那個女子。黑豹真是膽子越來越大了，就不怕江湖上的人群起攻之，把他打下山去嗎？！說話間，黑豹帶著千虞和十幾個魔門弟子已立於台上，虎視眈眈地看著台下的人，黑豹又把陰冷的目光投向肖然，肖然和賀雲站在前麵，風離位於二人後方半步，樂清鴻站在最後麵。幾個人同時帶著仇恨的眼光看向黑豹。
炎莫行在黑豹出現的那一刻，眼裏的冷意就加深了，他把燕純夕護在身後，高聲說道：“台上的那位教主，可是死而複活的趙奎？”
黑豹聽了，哈哈大笑。說道：“趙奎已死，如今，本座是魔門的教主，爾等不服？”
“黑豹，你不要裝怪了，你就是趙奎。當日，在冥魈山頂被炎莊主一舉打下山崖，你修的魔功讓你死而複生，但同樣逃不過江湖正義之士的圍剿，今天就是你的末日！炎莊主也不會再放過你！”台下一人氣忿地說道。那人是劍嘯門中的門主，魔門騷亂之日，劍嘯門損失最為慘重，他手下的幾名長老全都一命嗚呼，隻剩下他帶著眾弟子逃得一命，看著趙奎主動地撞上來，在場想要致他於死地的人何其多，這個門主義憤填膺地說完，得到了大家的讚同。
“本座已說了，魔門的教主是黑豹，不是趙奎。嗬嗬，不過，本座長得跟趙奎一樣，你們這麽認為也無妨！本座不在乎你們怎麽想的，今天來這裏，就是為了證明台下的諸位都是沒用的廢物。肖然，你來一戰吧！”黑豹說到這兒，陡然一轉身，把手中的一柄烏黑色的法杖指向肖然。
肖然冷目以對，賀雲上前道：“肖兄剛才激戰了很久，想必有些勞累，不如讓在下先領教他的功夫！”說完，不等肖然回答，便跳到台前，正麵看著黑豹。
黑豹把身後的妖媚女子拂開，黑袍在風中無風自起，他手中的法杖哐啷一聲作響，一道黑氣像龍柱一般地衝向賀雲。台上沙石飛卷，賀雲隻覺得胸口一悶，驚覺對麵的那人功力實在強大，來勢凶猛，完全不同於跟風離和肖然決鬥時的情形，好在他靈機一動，腳下一頓，側身回劍飄起一朵雲團，撞向那道烏龍黑氣，可惜的是雙方的力量懸殊太大，雲團頃刻間散開，黑氣的速度未減，隻是稍微的偏離了幾分，賀雲被那道力量呯地一下擊飛，整個人從台上直往台柱邊撞去，同時，四根台柱因黑氣帶來的旋風而崩裂潰散，賀雲慘叫一聲，倒在了那堆沙礫中。樂清鴻早在法杖揮起的一瞬間就覺察到不妙，但他站在風離的背後，前麵擋了幾個人，救不了賀雲。
第二道黑氣接著又到，肖然把劍一橫，兩道黑氣劃出一個十字，其中一道黑氣是肖然的青劍之氣，力道自不如那道烏龍黑氣，肖然身形抖動，強逼著自己不倒，這時，樂清鴻已飛到賀雲身邊，一抬手，接住了遠處散退而來的餘力，僅僅是一股烏黑龍氣的餘力，也讓樂清鴻使出了八層的功力，他一把抱起賀雲，轉身離去。賀雲的五髒內腑已被震碎，危在旦夕。樂清鴻不得不先救他一命，抱走了昏死過去的賀雲。台上隻剩下肖然和風離，此時，風離也上前和肖然合力對抗黑豹，但兩人已是力竭之勢，台下的眾門派中除了佛宗的長老九玄子沒有離開，其餘人見勢不妙，紛紛退走。剛才的風沙把台下最前麵的人都擊傷了，有幾個弟子傷勢嚴重，眼看就不行了。魔門的天魔功可是讓江湖中人心生懼意已久，一招打敗了賀雲，更是令人大駭。
“主上，你把人都打跑了就不好玩了。”嬌豔的女子又小聲地說道。
黑豹正是那朵幽冥花變化而成的人，幽冥花在冥界都是響當當的名號，可肉白骨活死人，也可把人化得屍骨無存。他的威力豈是真正的趙奎可比擬的，連閻王都要懼他三分。
“虞兒，本座可是威風？這些人死得太快，就像你說的，一點都不好玩。”
兩人竊竊私語，完全目中無人地站在台上，一招就把江湖中的頂尖高手打下台去，生死未卜，誰還敢冒然地上前拚命。佛宗的長老九玄子心憂地大步上前，他支退了門中的弟子，但自己卻願意以死抗敵，九玄子本是帶著眾弟子前來雲台山觀戰，學習武術的精華，並無意參與爭奪盟主的事。台上的險情他早看在眼裏，剛才用神識看黑豹的時候，竟從對方身上看不出功夫的深淺，心裏便覺得非常不安，自知上去也是送死，可義不容辭。九玄子上來之後，台上變成了三人對一人，黑豹的第三招使出，三個人都覺得很吃力。要是九玄子不飛台來，隻怕肖然和風離也要受傷倒地。
這時，大樹上一個白色的身影一閃，飛身而下，一道淩厲的劍光拔開了三個人的對峙，眾人皆覺身上一輕，剛才如山一般沉重的壓力頓時消失了，肖然急喘著氣，咳咳了兩聲，氣血仍舊翻湧不停，他站著不動，而身側的風離跟他的情況差不多，也是臉色蒼白，四肢無力。九玄子稍好一些，佛宗本就是苦練內力的地方，九玄子在宗門內已是幾大長老中的高手，名列第二，他把雙手伸到肖然和風離二人的背上，暗輸內氣灌入，兩人得了好處才漸漸平靜下來。九玄子在場中，深知唯有兩個人的功力他看不透，一個是黑豹，另一個是炎莫行。幾個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替他們擋住那道烏龍黑氣的炎莫行身上。
隻見炎莫行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但他的劍芒勢頭仍舊不弱，與那股烏黑的龍氣交叉在一起，場中的空氣似被什麽撕裂了一般，兩股力量拚在一起，更像是兩頭發怒的野豹相互地撕咬著，竭盡力氣去絞殺對方。炎莫行的劍尖一動，一道赤紅色的劍氣憑地而起，繞過那道奔騰的黑氣，直向著黑豹的麵前衝過去。紅色的劍芒，在雲霧裏忽明忽亮地閃爍著，似要把天上那輪發光的月亮，也穿一個透心涼。
黑豹在他的淩厲攻擊下，嘴裏發出了‘咦’地一聲驚歎。凡間居然有這樣的男子，可以抗橫他強大的法力。千虞有幾分譏誚地看著他，促狹地說道，“主上，看來這個男子作不了你的藥人了。嘻嘻，不如我先帶走他的女人，他就沒心思跟你鬥了！”
“廢話少說！本座自會收拾下他，不用你幫忙！”
又是一道赤紅的劍氣撲來，千虞連忙讓開鋒芒，喊道：“主上，你拿下他再說吧，我去跟那個女子玩一會兒。”說完，身形躍起，朝著大樹而去。
炎莫行的臉色一變，他剛才已用出了火翼劍訣的九層功力，在那道黑氣之下，內力的流逝相當快，感覺黑氣中有一股吸附的力量正在抽走他的內力，外表看著他似乎可以跟黑豹一決高低，實際上自己清楚這種狀況如果持續下去，他必敗無疑。萬幸的是，他的吟雪劍訣有對抗這種吸附力的訣竅，隻是吟雪劍訣被他練成了護身的功夫，少了那種穿透的力量。因此，兩相比較之下，他的內力仍是源源不斷地失去。
燕純夕在樹上看不懂他目前的狀況，隻是發覺他的臉上越來越不好，台下的人傷的傷，逃的逃，台上已沒有幾個人對付黑豹，她心裏萬分地著急起來，想起美美睡在山下的馬車上，山上這麽大的動靜都不醒過來，要是美美睡醒了，或許能幫得上忙，她心急之下，也想從樹上跳下去找那隻紫貂兒。正在這時，樹下飛來的千虞向她打來一掌，燕純夕啊呀一聲，跌了下去。
“夕兒！”炎莫行大叫。剛才台上的肖然和風離二人在九玄子的幫助下，穩住了心氣混亂，連忙飛身上去接應燕純夕，二人的手離燕純夕還差一尺之遠，千虞腰間的紅帶忽地向他倆纏來，兩人的手被一股不少的力量綁住，掙脫不開，肖然低頭看向台上，九玄子耗費了大量的功力來緩和他倆的狀況，此時也救不了燕純夕，肖然焦急的目光不由得朝炎莫行看去，炎莫行自然感應到了他的慌亂，手中的劍一滯，對麵的黑氣如虎狼般地撲來，他被那道黑氣反撲上身，胸前一痛，差點暈了過去。
燕純夕見幾個人救她不得，耳邊隻有呼呼的風聲，眼前的光亮早就晃花了她的眼，心中暗道，此命休也！這麽高的樹，一個沒有功夫的人跌下去還有命嗎？不料，她的擔心卻是多餘的，變故又起。燕純夕隻覺得額前的金光一閃，一道強烈而刺眼的淡金色光芒穿過雲層，把她身後的大樹照得跟白天一樣，而她自己全身上下沐浴在這道金光之中，像一個聖潔的天女。腳下虛浮起來，在她自覺地踏步向前時，台下的幾百人回頭隻看見了一個仿佛從月亮和雲端走下來的仙子。炎莫行也被她的這番表現驚呆了。她是仙女轉世？燕純夕沒覺得自己的身子是沉重的，她不再往下跌，而是一步步地從雲層裏走到地麵，直到此時，額上的金光才漸漸地消失而去。
“哇！她真是天女下凡！快看呀！”台下有人大聲的叫嚷。四處逃散的江湖人忘記了大敵當前，那個可以一招奪走他們性命的人還站在台上，忘記了應該帶著手下拚命去逃跑，反而是轉身向山頂走回來。
“有天女在，誰也殺不了我們！”又有人叫道。聲音中帶著興奮的感覺，其餘人眼中冒出虔誠的神光，跟到台前的人都紛紛地跪了下去。
燕純夕被炎莫行一手攬了過去，靠在他的胸前，她的心裏終於感覺安定下來，剛才的情況確實是十分的詭異，她以為金光遇敵時可以護身，卻不想在這麽大難的時候，會閃出這樣耀眼的光芒來。
“你！”黑豹用法杖指著燕純夕，“你是誰？！！！”
黑豹剛問完這話，千虞從樹端也飛了下來，驚愕地看著燕純夕那張光潔的臉，她臉上的麵紗早已被跌落時的風吹跑了，露出額前那朵金色的花來。
“主上，她？”千虞的聲音發顫，有些激動不安。
“你敢壞我的好事！”黑豹的臉陰鬱又可怕，他的雙手堅硬地伸向前方，直指燕純夕，一股毀天滅地的黑氣奔湧而出，炎莫行下意識地抱起燕純夕就要避開，但是，燕純夕又一次被一道金光籠罩住了，金光也包圍在炎莫行的周圍，肖然和風離駭然地退後，九玄子嘴裏隻念叨了一聲“我佛慈悲！”。那道黑氣凶猛地打在金光罩上，反射出強烈的光芒，燕純夕和身後的炎莫行絲毫沒有動彈，而黑豹卻大退了幾步，嘴裏吐出一口鮮血，黑氣反噬了他一把。趙奎的肉身顯然不能抗橫金光的力量，黑豹不甘心地抬起頭，腦子裏一片混亂不堪，剛才似乎讓他有了一種熟悉的感覺，可是，他不明白這道金光跟他有什麽關係。心裏的怒氣又升騰起來，誰也擋不了他的步子，九天之下，幽冥花的力量無人能敵。這個女人一定跟他一樣是妖，不是人類。既然是同類，那就暫且放她一馬，等找到對付她的辦法再說。
千虞看黑豹的臉色又青轉白，變幻了幾下，說道：“主上，今天我們也玩得痛快了，你受了傷，就先回去吧！”黑豹默點了下頭，狠狠地瞪了燕純夕一眼，燕純夕嚇得身子一抖，炎莫行忙扶住了她，一股精粹的內力灌入她的體內，很快地平複了剛才的驚慌。
“走！”黑豹沉著臉，對身後的魔門弟子喊道。
魔門弟子聽他的號令，便跟在兩個人的身後，快速地離開了山頂。退走的時候，山頂上風沙狂亂地吹著，經過的地方無不被魔門的弟子摧毀得破敗不堪，直到那道黑氣在空中消散。山頂上才重新回複到原來的寧靜中，月亮從雲層裏露出臉，看著擂台上下的人們歡呼著，高聲地吼叫著，肖然怒視著黑豹離去的方向，說道：“肖然今日發誓，一定要滅了這幫可惡的壞蛋！”
炎莫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擔心著燕純夕的安危，也擔心著自家兄弟的安危，眾人在魔門退走的過程中，依然有不少的人跪在地上朝拜燕純夕，燕純夕無奈地低下頭，前世的她不過就是一個女大學生，哪裏有這麽高的榮譽，被眾人當成天女來跪拜，心內實在不安得很。就算她是仙女轉世，也沒有準備好去充當一個高高在上的形象。
“我們也走吧！”炎莫行回頭看了一眼肖然，肖然明白莊主的意思，點了點頭。他得留下來撫眾，安排盟主的事務，讓燕純夕安全地離開是緊要的事情。這時，崔宏已駕著馬車上來，快接近山頂處了，兩人大步地走過去，上了那輛紫檀木的馬車，兩匹赤兔馬騰飛般地向前，把山上的眾人甩在了身後，即便想跟蹤他們的去向也作不到。
馬車後麵揚起的塵沙，迷了幾百人的眼，但他們的心意不變，車上那個女人就是他們心目的天女，是救苦救難的菩薩。這次武林大會在一陣驚悚中結束了它的使命，同時，也給武林人士帶來了新的希望，有了肖然那樣的傑出人物，又有天女的降世，最後連魔門的教主都避開了爭鋒，頹然而去，真是大快人心！各門派中的長老急忙派人送信回宗上，稟報盟主之爭的結果，又詳細地述說今天發生的事情，包括燕純夕身上發生的事情，有一個軟轎也在當日急速地趕回了越琪國，轎內的人心潮澎湃，久久停息不下來，太多的驚訝，太多的混亂，讓他不敢相信親眼所見的一切。也有消息從山上直接送往朝升國的皇宮裏，李雲天的禦書房一晚沒有熄燈，而李飛揚又接到一道皇上的口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