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香囊。雲豹。城主府。
黃詩語在石室外再看龍淵一眼,牢牢記住他的樣子,之後轉身離開。
“對啊,我是千殿大人的朋友。是千殿大人讓我來接千尋回家的。”龍淵伸手幫千尋擦眼淚。
這次小女孩沒躲。
“哥哥真是我爹爹的朋友?”千尋擦了把眼淚問。
“哥哥?對,哥哥名叫太初九,你可以叫我初九哥哥。”龍淵哭笑不得。
“謝謝初九哥哥,千尋答應跟你回家。”千尋說完竟主動向龍淵伸出兩條小胳膊。
這就是小孩子的世界,一兩句話就能取得他們絕對的信任。
龍淵趕緊張開雙臂將千尋抱起來道,“哥哥這就帶你離開這個髒地方,咱們回家!”
“隻是千尋的身上有點髒,怕是弄髒了初九哥哥的衣服。”千尋在龍淵臂彎裏羞怯道。
看了看滿身的血汙,龍淵道,“沒事兒,哥哥現在也幹淨不到哪兒去。我們彼此彼此。”
千尋終於開心的笑了,清脆的笑聲響徹整個石室和通道,顯得格外的格格不入。
再次來到通道盡頭,龍淵這才發現所有女子並未出去。
“怎麽還沒走?”龍淵走上前去問。
“我們不會武功,上不去。”黃詩語指著枯井如實道。
“不好意思,是我想得不夠周全,你們稍等。”龍淵邊說邊想是先將千尋送出去呢,還是最後帶她離開這裏。
如果先送千尋出去,餘下的人不會武道,如果待會兒來人了,肯定毫無還手之力。
且千尋在外名等也存在一定的風險。
而千尋最後走,反而對大家都有利。自己既可以看著所有女子安全離開,又能顧千尋周全。
萬一來人,自己還可以再戰一場!
迅速做出決定,龍淵放下千尋道,“千尋可以先等哥哥一會兒麽?就一小會兒,哥哥先幫這些姐姐出去好不好?”
千尋連連點頭道,“可以,千尋聽初九哥哥的。”
龍淵於是飛身上枯井,推開井蓋,看外麵暫時沒人,於是趕緊一個個將井底的女子送上地麵,讓她們趕緊離開。
黃詩語因為看著千尋,最後一個離開。
到了地麵,龍淵小心地將井蓋複原,又重新蓋上枯枝爛葉,這才抱起千尋準備離開。
“公子……”黃詩語欲言又止。
龍淵道,“詩語姑娘,你趕緊回家啊,這裏雖然隱蔽,一時半會兒不會來人,但真撞見了,就麻煩大了。”
“詩語這就走,不過請公子務必收下這個。”黃詩語突然將一件東西塞到龍淵手中,之後就跑著離開了。
“初九哥哥,這是什麽?”千尋指著龍淵手裏的香囊問。
“不知道,不過看樣子,應該是個香囊,吧?”龍淵怔怔道。
“香囊是幹什麽用的,很香嗎?”千尋問。
“很香,否則怎麽能叫‘香’囊呢。”龍淵敷衍道。
“那詩語姐姐為什麽要送初九哥哥香囊,因為初九哥哥臭嗎?”千尋又問。
龍淵趕緊聞自己的咯吱窩,聞渾身上下,“哥哥臭嗎?”
千尋咯咯笑道,“初九哥哥一點都不臭。”
“小丫頭,讓你給騙了!”
龍淵刮千尋鼻子,看四周無人,趕緊揣起香囊,抱著千尋朝竹林外掠去。
龍淵並沒有直接回風雷城,也回不去。
他隻是到東門巡城衙門找到葉展,讓葉展替他幫忙將千尋送回天璽城,還給千殿大人,並托葉展代為轉交千殿大人一封書信。葉展之前受過羅修大人的吩咐,自然不敢怠慢,立刻親自帶著千尋快馬加鞭趕往天璽城。
之後,龍淵便隻身去了城主府。
現在距離他離開靈山瀑布已經過去至少一個時辰,城主府上下正在滿城找他。
龍淵隻是隨隨便便在大街上站定,朗聲說了句,“我就是太初九,雲川就是我打傷的。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三個“就是”立刻引來幾十名官兵,將他五花大綁帶到城主府。
到城主府之後,龍淵第一次見到雲豹,也再次見到雲錦,雲秀,還有雲川手下的那幫兄弟,卻沒看見雲川。
依雲川的傷勢,此刻想必正在接受緊緊治療才對。
而他的那幫兄弟,情況也不比龍淵好多少,全都被五花大綁,隨意丟在城主雲豹的跟前。
雲秀享受的是同雲川手下那幫兄弟一樣的待遇。
雲豹戎裝加身,青須飄搖,相貌堂堂,不怒自威,獨坐高堂。
若不是知道他背地裏幹的那些醃臢事,龍淵肯定要以為他是個絕世而獨立的正人君子。還是很正很正的那種。
雲豹一直以“風雷城父母官”自詡,並聲稱,為了風雷城,他雲豹欲要馬革裹屍,死而後已。
當真正見到雲豹這幅尊榮之後,龍淵真得很想笑。想著想著,他就真得笑了起來。
“他,就是他,就是他殺了長公子!”
看見龍淵進來,雲秀第一個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她極力蠕動著身體,就像一條被捆綁著的、嬌豔的蛆蟲。
緊接著,地上其他的“粽子”也都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就是他,這小子就是化成灰我也認識!”
“就是他一拳……就是他活活將長公子打得吐血的,我親眼所見!”
雲豹看了雲錦一眼。
雲錦點頭,說,“就是他。”
雲豹緩緩站起身來。他左右的兩名護衛也頃刻緊握刀鋒。
再見樸刀,龍淵感覺甚是親切。
“是你打傷了我家川兒?”雲豹問龍淵。
龍淵剛要說話,後腦勺就挨了一下,腦子“嗡”一下,緊接著膝蓋窩裏又挨了一下,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雲錦冷眼看著龍淵,眼睛裏冒著火。
“是我。”龍淵抬起頭,鏗鏘道。
“為何?”雲豹淡然問,“雲某與你素不相識,所以想必是川兒哪裏冒犯了公子?如果是我家川兒做得不對,公子一定要告訴本官,本官替你做主!”
龍淵笑道,“果真?”
雲豹道,“隻要是川兒有錯在先,本官保你無恙。”
龍淵摸了摸好腦勺,努力站直身子道,“其實事情也很簡單,先是您家大小姐要與在下比武,結果輸了。但小女子嘛,大小姐脾氣,總有些不服氣。就找來哥哥幫忙撐台麵,結果呢,自然是又輸了。然後,我就被莫名其妙帶到這裏來了。”
雲豹側身問雲錦道,“他說的可是真的?”
雲錦低頭道,“是。可是……”
“閉嘴!”雲豹嚴厲道,繼而轉向龍淵,和顏悅色問他,“所以終歸,公子你隻是在與我家雲錦、雲川比武?”
“他們可以作證。”龍淵指著一地的“粽子”道。
所有人點頭。
雲豹這時問龍淵,“你與我家川兒往日可曾有怨?”
龍淵搖頭。
雲豹又問,“近日可曾有仇?”
龍淵再次搖頭。
雲豹於是眉頭一皺道,“既然是比武,又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就應該講究君子之儀,點到為止,可你卻出手就將我家川兒打成如此重傷,命懸一線,那你又作何解釋?”
龍淵被問得一愣,心想這老狐狸厲害啊,先禮後兵不說,嫁禍於人的功夫著實了得。
俗話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現在隻要是雲川躺著,龍淵站著,那就隨他雲豹怎麽說怎麽有理啊。
龍淵現在能說當初是雲川先下的黑手?當然能說,但是一點意義沒有。
別說這樣的事情說不清楚,即便說得清楚,雲豹會聽?自己的兒子什麽操行他能不知道?
所以說,自始至終,雲豹就沒想過要聽龍淵解釋,他隻是裝腔作勢給在座所有人看,看他雲豹做事絕不徇私枉法、公正嚴明。
龍淵早知道雲豹巧舌如簧,但沒想到他老奸巨猾到如此地步,不聲不響就把自己“故意傷人”的罪名給坐實了。
以雲豹的秉性,接下來自然是要“秉公執法”,讓龍淵承受應有的懲罰了。
至於這個懲罰如何,想想不久前不小心剮蹭雲川一下的那個車夫,就可見一斑。
誰不知道風雷城的監牢是他雲豹自家開的?隻要龍淵進了監牢,那就真是生死有命了。
當然了,龍淵既然敢主動找上門來,就從沒想過雲豹會公正執法。
他壓根兒不可能指望城主府給自己做主。
能給他做主的人不在風雷城,但此刻一定在趕來城主府的路上。
龍淵目前唯一要做的,並不是與雲豹理論,爭得麵紅耳赤,而是盡量拖延時間,直到能給他做主的人及時到來。
但出乎意料,龍淵本以為能跟雲豹一見麵就大吵大鬧,爭得不可開交,之後對簿公堂,很容易就消磨大把時間。
結果雲豹三言兩語就把自己說得啞口無言,順便把罪行也認下了。
這就麻煩了。
怎麽辦?
龍淵想到深淵,深淵隻給他兩個字,“繼續。”
至於繼續幹什麽,深淵沒說。
那就死不認罪咯!龍淵很快下定決心。
你雲豹不自詡公正嚴明,秉公執法嗎?
如若案件存疑,就理應查個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吧?
就這麽辦。也隻能這麽辦了。
龍淵於是回雲豹道,“城主大人,我當然可以解釋。”
雲豹眉毛一擰道,“你說!”
龍淵隨便想了個理由道,“其實我今日是故意要打傷雲川的,既然是故意,自然有理由。”
雲豹冷眼道,“什麽理由,你說!如若你的理由得當,本官承諾,當場就放了你!”
龍淵故意賣關子道,“城主大人,您家長公子強搶民女這事兒您知道,還是不知道?”
雲豹霎時拍案而起道,“你不要信口雌黃!我家川兒怎麽可能做這等不恥之事?!”
龍淵要的就是雲豹拍案而起,有沒有你總得查個明白吧?但這樣的事兒可不是一時三刻,說查就能查明白的。
沒個三五日功夫取證查實,絕對下不了結論。
而龍淵隻要隨隨便便說個地方,讓城主府的官兵去查驗一番,時間妥妥妥妥地就過去了。
龍淵不緊不慢道,“是不是,恐怕城主大人您說了不算。而且,在下有確鑿的證據。”
雲豹當然知道雲川幹過什麽壞事兒,不過這些事兒都是發生在風雷城自家地盤上,是黑是白還不是他說了算。
不過龍淵既然說出有確鑿的證據,他總得裝腔作勢查證一番,否則還真無法給風雷城老百姓一個交代。
打定主意,雲豹心道,本官就讓你多活兩日!
麵上卻假裝驚訝道,“果真如此?你說!”
龍淵決定爆出一個猛料道,“雲川因與仙台山黃員外家有私仇,於是陰謀指示江湖好友強搶他家女兒,並賣與河圖鎮鳳鳴街胭脂井為瘦馬,恣意報複!此事有與沒有,城主大人一查便知。在下今日打傷雲川,正是基於此事!至於為何這樣做,自然是替民申冤!”
雲豹眼睛珠子都快蹦出來了,半是真驚,半是假訝道,“你能指名道姓,看來此事絕非空穴來風。隻是此事事關我雲氏家族千年清譽,更關乎城主府臉麵,本官必須仔細查證,嚴密審核!若果真有此事,雲某定不徇私舞弊,對雲川嚴懲不貸。之後負荊請罪,主動到上官麵前引咎辭職。若是你信口雌黃、惡言誹謗,我雲某也定當將你繩之以法,以儆效尤!”
龍淵要的就是仔細查證,嚴密審核。
至於查不查得出東西,結果不言而喻。
鳳鳴街背後最大的股東就是雲豹,最大的東家就是雲氏家族!
龍淵唯一要的,就是雲豹派人去查,哪怕隻是裝模作樣去查,就行。
“那就請城主大人還草民一個公道,還風雷城百姓一個公道,還黃員外家小姐一個公道!”龍淵抱拳道。
雲豹大手一揮,肅穆神情道,“雲濤,即刻派兵前往河圖鎮鳳鳴街,定要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是!”
雲豹身後兩人其中的一人立刻手握樸刀奪門而出,身後即刻有一隊官兵跟上。
“至於你……”雲豹看了一眼龍淵。
龍淵趕緊道,“此去河圖鎮取證想必也要不了多長時間,草民在這裏等就好了。若是城主大人能賞口飯吃,賞杯水酒喝,那就再好不過。”
雲豹心中厭惡道,“本以為隻是個莽夫,不成想卻是個真知道些事情的刺頭!如此,就更不該留你了。待會兒本官定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嘴上卻義正言辭道,“在一切未成定論之前,你還有誹謗我雲氏家族千年清譽的嫌疑,及重傷我兒之故意傷人罪,如此即便我不是風雷城的父母官,隻是作為川兒的父親,我也斷然不可能給你吃喝!但若是最終,一切真如你所言,我定奉你為上賓,吃喝管夠!”
龍淵當然不再堅持,他隻是不想被暫時收監而已。
監牢那個地方,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會願意去。
正說話間,突然,一個冰冷之際的聲音在大堂之外響起。
“雲大人,久違!”
這個聲音極具穿透力,即便隔著很遠,都能感覺到它背後森然的殺氣。
龍淵心裏不禁咯噔一下,心道,“不可能來的這麽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