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明日午時三刻，繡衣繩斷，末言
回到雲門宗住處，進門之時才發現這地方也有名字，叫“青廬”。
進入房間之前，龍淵掃了一眼兩邊的房間，心想太初魚和硯青應該已經跑遠了吧，說不定已經出了天璽城，再快點，說不定已經出了龍門關，搭上回山海閣的船了。
正推門間，龍淵卻發現右手邊的那間房的房門卻是虛掩著的。
料應說，這裏所有的房間，隻要是沒住人的，門全都大開著，住了人的，此刻也都閉門謝客，各自安寢了。
可為何唯獨這扇門虛掩著呢？
門邊有刻寫著“太初魚”字樣的名牌。
龍淵覺得奇怪，於是想到太初魚她們是不是走得匆忙，所以東西留在這裏啦？
如果真是這樣，他還真得替太初魚看到她們的行李。
走上前，龍淵推開半掩的門，朝裏麵看去。
院子裏的回廊上有燈籠，照得房間裏麵不明不暗，但龍淵很明顯看見房間最陰暗的角落裏縮著兩個人影。
見有人推門，兩人瞬間捂住了嘴巴，又往角落裏縮了縮。
“誰？”龍淵壓低聲音問了句。心想不會是有賊吧？
“狼生哥哥？是狼生哥哥嗎？”房間裏傳出太初魚壓得低低的聲音。
“小師妹？”龍淵盡量壓低聲音，伸腦袋進去看，難以置信道。
不是太初魚和硯青還能是誰？
“真是狼生哥哥，狼生哥哥你回來啦！”
太初魚瞬間跑了過來，一把緊緊抱住龍淵，高興得直跳腳，卻又不敢喊，隻能盡量壓低聲音咯咯笑著，樂得跟個六七歲的小女孩似的。
“你們怎麽沒走？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龍淵奇怪道。
硯青從陰影裏走了出來，無奈地聳了聳肩膀，道，“她的脾氣你還不知道？先前我直接將她打暈，並強行帶走，準備回六壬山莊，結果剛出風雷城她就醒了，然後就死活不走了，非得說要回來跟你一起同生共死，並一再申明人是她殺的，說什麽也不能讓你頂罪雲雲。我拗不過她，又不能再次打暈她，隻能匆匆給山莊發了一封千裏加急的飛鴿傳書，之後就陪她回來了。”
太初魚這時放開龍淵的脖子道，“在回來的路上，我們看見官兵綁你去了城主府，我一再堅持要去城主府救你，硯青卻說我們勢單力薄，去了也是添亂，救不了你不說，還有可能將自己搭進去，更加麻煩。唯一的辦法就是等家裏的消息。思來想去，目前好像也就這裏最安全了，於是就回來這裏。可是奇怪的是，我們還沒去救你，你怎麽就自己回來了？”
太初魚邊說邊翻著龍淵的衣服到處看道，“他們沒有打你，折磨你吧？你有沒有屈打成招？”
看著破碎的衣衫及觸目驚心的傷口，太初魚頓時叫了起來。
龍淵趕緊將她的嘴捂住，道，“這是在鳳鳴街受的傷，看著驚悚，其實並無大礙。”
太初魚這才略微放心，但還是心疼的直掉眼淚，連連撫摸著傷口問龍淵疼不疼。
硯青提醒太初魚道，“小姐，男女授受不親！”
太初魚道，“你沒看狼生哥哥都傷成這樣了。不過幸好傷狼生哥哥的人都已經自食其果。否則如果是城主府傷了狼生哥哥，我發誓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硯青無奈仰頭，索性眼不見為淨。
龍淵哭笑不得，道，“城主府的人怎麽可能打我，現在他們都是泥菩薩過河。”
太初魚道，“什麽意思？”
龍淵道，“自身難保唄。”
太初魚驚愕道，“怎麽可能？”
龍淵於是將事情來龍去脈大概講了一遍，太初魚隨即驚愕道，“沒想到城主府竟壞到這個地步，雲川更是死不足惜！千尋才七歲，多可憐啊。不過那個千殿大人是誰，將來我一定要好好感謝他救了你。”
龍淵道，“這些都是後話。不過現在，我還是覺得你們盡快離開這裏為好。”
太初魚霎時不願意道，“為什麽呀，不都過去了嗎？城主府從此不可能再找你麻煩。我們都安全了啊。”
龍淵苦澀道，“在來的路上，你們大概也聽說了，明日雲門宗必遭滅頂之災，你們再呆在這裏不安全。”
硯青道，“既然如此，你現在回來了，就索性跟我們一起回六壬山莊啊。”
太初魚頓時雀躍道，“對啊對啊，你都說這裏不安全了，就跟我們一起回六壬山莊唄。”
此刻她好像完全忘記了，當初離開六壬山莊時，對父親許下的承諾，忘記了自己來這裏是來拜師學藝的。
龍淵道，“我不可能回去。”
太初魚不解道，“為什麽呀，狼生哥哥？你為什麽不回去？就算你留在這裏，也什麽都改變不了啊。”
龍淵道，“沒有為什麽，反正我必須留下。而你們，最好也明日一早就離開這裏，盡快回到六壬山莊。”
太初魚頃刻嘟嘴，蹬腳道，“不行，反正你不走我也不走。”
龍淵看向硯青，意思是希望她勸勸太初魚。
硯青聳肩道，“她的脾氣你最清楚，我無能為力。這樣，我今日晌午已經給山莊發了千裏加急傳書，最遲明日晌午應該就能收到回信，屆時看山莊的決斷吧。”
龍淵想了想，也隻能如此了。強行讓太初魚走，那是不可能的。除非她自己想離開這裏。
不過想到明日這裏就會變成雷池火海，龍淵不禁還是擔心萬分。
“既然你們堅持如此，我也沒辦法。你們早點歇息吧，明早見。”龍淵說著就往房間外走去。
“狼生哥哥你剛從城主府回來，還沒吃晚飯吧？要不要我現在請你出去吃夜宵啊？”背後傳來太初魚的聲音。
“不用了，我想早點休息。”龍淵已經回到了回廊上。
“好吧。”太初魚癟嘴道，“狼生哥哥再見，晚安。”
“晚安。”龍淵回到自己房間，關門，躺下。
房間的被褥很幹淨，還散發著一股子淡淡的陽光的味道，龍淵很快閉上眼睛，來到深淵前。
“今天一天你玩得挺嗨啊。”深淵對龍淵道。
龍淵，“你在等我？”
深淵，“可不是。”
龍淵，“對了，我想什麽你都知道。”
深淵，“可不是。”
龍淵，“如此，接下來，你說，我聽？”
深淵，“我記得你之前的世界流傳著一句很有名的話，叫‘無知是一種快樂’。”
龍淵，“我之前的世界還流傳著另外一句話，叫‘好奇心害死貓’。”
深淵沉默少許，之後道，“你真想知道？”
龍淵激動道，“明日大熵巨變，雲門宗將傾巢而下，而我，今日卻成了大熵真正的太子龍淵，雲門宗的葉塵明日就要為我去死，雲門宗一宗上下百十號人將為我殉葬，難道我不應該知道？”
深淵，“我不想告知所有真相，是怕你知道後難過。”
龍淵，“你想聽實話嗎？”
深淵，“什麽？”
龍淵，“我一點都不難過，因為到現在為止，我都不相信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深淵，“可以理解，畢竟最開始，我也不相信你就是我這個事實。”
龍淵，“你是怎麽確定這個事實的？”
深淵，“你打開了那個淨瓶，繼承了我的武魂。”
龍淵，“我的確是那個唯一可以打開那個淨瓶的人？”
深淵，“按照之前的，我的預測，是的。”
龍淵，“作為武帝那一世的你，的預測？”
深淵，“那一世我九死一生，成為大熵無上帝君，武道修為最終突破星空到巔峰境界，之後暢遊星海、穿越時空，但途中出了意外，遇到時空亂流，危難之際，我凝聚自己的武魂，將其封印到太極瓶中，隻待後世的‘我’打開它，喚醒我這一世的記憶，借以重修來世。”
龍淵，“你相信輪回？你怎麽知道後世有‘我’？你又怎麽知道隻有我才能打開太極瓶？”
深淵，“輪回？你們管這個叫輪回？也行。星海浮沉，時空交錯，當你真正踏足巔峰境界之後，就會明白，輪回的確存在。而過去和未來，不過就是眼前一片煙雲，稍縱即逝。”
龍淵匪夷所思，“你於星海中看見了我？”
深淵，“不是你，而是千千萬萬個自我。”
龍淵，“我的頭又開始暈了。”
深淵，“以你現在的修為，自然無法理解這些。不過目前你隻需明白一點，不是你剛好能夠打開太極瓶。而是千千萬萬個我都能打開太極瓶。然後，就能喚醒我前世封印的記憶，回到某個我也無法預知的時空。”
龍淵，“所以你回到十六歲其實也隻是意外的一部分？”
深淵，“對。”
龍淵，“我最想知道的一個問題。”
深淵，“前一世的我是否就具備先知能力？”
龍淵，“是。”
深淵，“這也正是我唯一不解之處。”
龍淵，“所以說，我猜對了？！”
深淵，“沒錯。”
龍淵不禁毛骨悚然，除非神人，否則絕無可能有先知能力。
前世的深淵真就是個神人嗎？
深淵繼續道，“武道無極，或許當初我的武道修為還遠遠不夠，所以這個問題到現在也一直困擾著我。不過這不正是武道無極的魅力之所在嗎？星空道巔峰境界之上還有太虛道，那才是武道真正無上境界！這一世，我希望自己可以有幸問鼎武道無極巔峰境界，搞明白前世自己為何具備先知能力。”
龍淵，“不得不說，這也是我最想知道答案的，第二大問題。”
深淵，“第一大問題是你最終究竟有沒有成功回穿現代世界。”
龍淵，“明知故問。”
深淵，“這個問題你早知道答案了啊。”
龍淵，“所以我做出了一個決定。”
深淵，“兄嘚，你千萬別嚇我。前一世，我活得很不容易，即便我有先知能力。”
龍淵，“但這一世有了本質的不同，我繼承了你之前的武帝武魂。”
深淵，“你真不能這樣啊兄嘚！”
龍淵，“你完全可以，也有能力阻止我的。”
深淵，“我知道。但是，我總不能跟自己過不去不是。”
龍淵，“這次是不是輪到你想哭了？”
深淵，“你怎麽知道？”
龍淵，“因為我現在已經開始有點相信，我就是你呀。雖然還是不太明白，但是，的確已經開始相信。”
深淵，“我並不介意換個爽一點的活法，但還是那句話，武魂覺醒需要時間，你需步步為營啊兄嘚。”
龍淵，“放心！我絕不會讓你太為難。我隻是想替你將過去所受的苦、受的傷、受的委屈，全都千倍萬倍地找回來！一個個，一件件，一樁樁，全都痛痛快快地找回來！”
深淵，“我真得好感動。”
龍淵，“明日要不我先跟玄冥打一場？”
瀑布之水突然閃斷一下，繼而繼續咆哮，深淵聲音飄忽道，“我已經死了，拜托你千萬別再跟我說話。”
龍淵看了一眼深淵裏麵，雖然還是霧氣繚繞，但不知是自己的視力漸好，還是深淵裏變亮了，他竟然看見隱約的水波隱現。深淵不是漏的！深淵竟然漸漸有水了。雖然十分之一不到，但照此速度下去，早晚一天會滿啊。
龍淵滿意地收回目光，第一次雀躍道，“走啦！”
深淵，“不送！”
龍淵，“明天是個悲傷的日子，放心，我絕不會孟浪。先前逗你玩呢。不過明日，我會將所發生的一切深深刻在腦海之中，以便日後加倍奉還！”
深淵，“今後記得對葉宗主和葉辰好一點。他們在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日子都不會太好過。”
龍淵，“明白。”
皓月當空，龍淵沉沉睡去，眼角不覺中留下一摸淡淡的淚痕。
夜半子時，雲門宗一片寂靜，除去青廬附近幾點星火燈光之外，其他地方都一片清亮，沐浴在明朗的月光之中。
夜風習習。
突然，有四隻信鴿自東邊飛來，扇動著翅膀“噗呲呲”分別落在“琴、棋、書、畫”四坊清幽而靚麗的高樓雕花軒窗邊緣。尚未停穩身形，軒窗立刻“吱呀”打開，從裏麵伸出四隻或粗糙、或纖細的手，頃刻將信鴿攬進窗內。
四盞昏黃的燭燈之下，四雙手分別迅速展開信鴿腿上的密信。
四封密信內容全都一樣，雖然隻是巴掌大小的一張毛邊紙，上麵卻都密密麻麻寫滿了數百蠅頭小字。
整個大熵能看懂此信者不足十人，而且這些人還必須都姓“墨”。
密信看似洋洋灑灑數百字，其中有意義者卻隻有十二個字。
這是一封經過特殊加密的密文，明文如下：明日午時三刻，繡衣繩斷，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