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將功贖過
“你是……七喜?”
聽到這個名字,玄鳳鸚鵡更是激動,環著杜九頭頂盤旋了半圈,最終乖乖地落在了他座旁的高幾上,動了動翅膀,似做出了一個作揖的姿勢,迫不及待歪著頭招呼。
“太爺!太爺!gutentag!divsava!”
聞言,所有人麵上的表情越發精彩。
玄鳳鸚鵡不值錢,也不是什麽難得的珍禽,七喜的稀奇珍貴在於其出眾的言語模仿能力。它並不是玉蘭唯一調教過的鸚鵡,比其珍貴的大有其他,然而卻是唯一能說多國語言且最聰明異常的鳥兒,一向得老太爺喜歡,之前送給溪草,說是忍痛割愛也不為過。
如此,捧在心肝上的寶貝去別家府上住了幾圈,不但變得下作市儈,還出口傷害舊主,杜九的心情不是一般複雜。
都生出了橘生淮南的感慨,對溪草的人品也產生了質疑。
可是現下——
憑借從前與鳥兒互動的經驗,杜九又逗弄了七喜一會,一下就確定了七喜的身份。
他目光下移,落在了門口一身長衫的年輕人身上,短暫怔愣後便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從座上站起。
“原來是謝司令,沒想到竟在這樣的情形下與你見麵。”
此言一出,陸良嬰險些站不穩,蘇青也是麵露古怪。
她們方才就覺得這個男人看著眼熟,可是想了半天卻實在模糊。不過這也難怪,謝洛白身為一方統帥,又有留洋經曆,如此背景的年輕人對古舊的裝束通常不感冒,而謝洛白無論出現在報紙上,還是鮮有的幾次送溪草回陸公館都是一身戎裝。
這等強烈的反差,簡直驚掉了崇洋媚外的陸良嬰的下巴。
換成旁人,她恐怕會似罵溪草馬屁精一般點評其裝束的投其所好,可是謝洛白對杜九顯然沒有這個必要。
不過不得不說,人長得英俊挺拔,真是穿什麽都好看!
陸良嬰還沒有來得及收回雙目中驚豔,卻見謝洛白古井無波的眸子淡淡往自己身上一掃。
“剛剛接到雲卿的消息,聽說謝某無意之舉給表妹惹來麻煩,特親自前來向九爺賠罪。”
說完摘下禮帽,彬彬有禮向杜九行了個舊禮,各中細節竟是無可挑剔,連溪草眼睛都看直了。
一句模棱兩可的話,讓杜府客廳中的眾人又是麵麵相覷。
謝洛白的無意之舉給溪草惹來麻煩,難不成謝二承認前番那些鸚鵡口中的戲言出自他手?不過這些別說杜九、陸錚等老江湖不相信,便是賊喊捉賊的陸良嬰與蘇青都覺得邏輯混亂,荒謬絕倫。
不說才駐紮雍州兩月的謝洛白與杜家無冤無仇,前麵更和杜文佩毫無交集;況且作為統領千軍萬馬的一方豪強,沒有人相信手段雷霆的男人會把心思花在這些見不得人的齷齪小事上。
果然杜九表情一沉。
“謝家果然疼愛雲卿丫頭,我杜九雖然心胸狹窄,然區區小事,還犯不著謝司令親自出馬,替人包攬。”
這就是在罵謝洛白仗勢欺人了!
本來憑借與陸太爺的兄弟交,溪草作為陸家小輩,還需規規矩矩地認罪賠禮;可換成謝洛白橫插一腳,這把杜九的立場往哪裏放?
傳出去他倚老賣老為難一個小姑娘,都驚動了謝司令,這不是說杜府小題大做嗎?
捕捉到杜九看向溪草不善的目光,心驚膽戰的陸良嬰高興得瘋了!蘇青卻不這樣想,不由自主離她遠了一步。
察覺杜九的變化,溪草也急了,正要說什麽,謝洛白已是對其輕輕擺了擺手。
“九爺誤會,謝某並不想插手小姑娘之間的爭鬥,隻是事由卻是因謝某而起,還請九爺聽謝某一一道來。”
原來,謝洛白無意發現了鸚鵡七喜,很是喜歡,於是把鳥兒借走賞玩幾天,更請玉蘭替自己去鳥市上買一隻回來幫他調教。因為杜府之行匆匆,沒來得及把鳥兒換回來,不想竟發生了這樣的事。
有理有據地說完這番話,溪草實在佩服活閻王說謊不打草稿。
陸良嬰沒想到還有這一番淵源,留意到杜九若有所思,生怕溪草就此撇清,冷笑道。
“就算它不是七喜,可謝司令也說了,從買到教都是玉蘭親自操刀的,冒犯了文佩小姐,這個罪可賴不掉!”
“誰說要賴賬了?”
溪草笑盈盈地看向一臉急切的陸良嬰。
“你說從買到教都是玉蘭親自操刀,卻隻說對了一半!”
被溪草別有深意的視線注視,陸良嬰心中無端一慌,強作鎮定道。
“什,什麽意思?”
溪草卻徑自提起陸錚旁邊的鳥籠,走到陸良嬰身邊。
“隻是說來奇怪,鳥兒是接到杜府電話後才買來的,玉蘭這幾天都沒來得及教它說話,它這些卻是從哪裏學來的?”
“這,我怎麽知道?”
溪草狀做遺憾地歎了口氣。
“本來還想給陸叔叔留幾分情麵,現在看來卻隻能——”
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竟讓人沒了底氣,陸良嬰條件反射往後退了一步,卻不及溪草動作快,隨著脖頸一痛,脖子上掛著的那個項墜便被溪草狠狠撥了撥。
而與此同時,被綁住鳥喙無精打采困在鳥籠中的鸚鵡似打了雞血,忽地滿籠子的撲騰起來,若非鳥嘴受限,不難想象定然滿嘴胡言。劇烈掙紮間鮮豔的尾羽掙脫,飄在空中,最終緩緩落在地上。
眾人看得明白,特別是杜九這等愛鳥之人已經隱隱反應出什麽。
溪草提起已經說不出話幾乎雙膝一軟的陸良嬰,聲音陰戾。
“是那日吧,你給了玉蘭兩塊銀元,故意遣她去西街口的冠生園買炒廣魷;恰巧蘇青姐姐當日約我去吃茶喝咖啡;怪道來拜訪前你再三要求我們帶上七喜。”
溪草向前一步,猛地把撲騰地鳥籠送到陸良嬰麵前。
“讓我猜猜,你精心策劃這一切的目的。想等東窗事發,令杜府上下對我生厭;同時除掉陸公館唯一對我聽命的玉蘭。我實在不明白到底哪裏得罪了你?念在你我父親的份上,本來我可以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可——”
溪草聲音一沉。
“怪隻怪你牽扯出杜家小姐,實在不該!”
這故意加重的語氣,果然讓杜九眉頭一皺,下一秒桌上的杯盞已經被他推到地上,砸了個粉碎!
陸良嬰早已嚇得瑟瑟發抖,見狀一個踉蹌,幾乎癱倒在地。本來還想狡辯,被杜九犀利的眸光一掃,霎時便忘了反應。
“你胡說!我為什麽……明明是蘇青!杜文佩討厭我,我們平常在學校都不說話,我哪裏知道她的秘密!”
她不禁嚇,胡言亂語間已經道破了一切。
“可我記得那天蘇青姐姐分明和我在一起。陸良嬰你拉人墊背也要打打草稿,總不能憑她寄人籬下,就仗著小姐身份欺負她。”
溪草一句話,逼得神情躲閃的蘇青不得不做出選擇。她渾身發抖,既恨陸良嬰沒良心,更恨她沒腦子,蒼白著一張臉,權衡利弊後急道。
“卡洛琳,在學校的其他事也罷了,你總不能次次做錯都讓我頂包……”
未完的話,勾勒出一個無依無靠寄人籬下的少女形象,越發顯出陸良嬰的囂張跋扈。
“分明就是你……”
陸良嬰哭喊起來,完全沒料到她竟然會推得一幹二淨。瞬勢就要來撲打蘇青,蘇青也不躲不反抗,任其抓亂了頭發,捂著臉嗚嗚哭泣出聲。
杜九重重一拍,這都把他杜府當成什麽地方了?
直到兩個人被杜家人強請出門外,客廳中的氣氛卻還是沒有恢複平靜。
在座的都是千年的狐狸,目睹杜家被兩個乳臭未幹的小姑娘弄得烏煙瘴氣,表情微妙。
而杜九,想起孫女杜文佩,就恨不得捏死陸良嬰,隻是到底對方是個不懂事的少女,這樣做實在有損他杜九名頭。
溪草對杜九行了個禮。
“杜九公,這一切由雲卿所起,讓文佩小姐遭遇無妄之災,雲卿深感愧疚。”
見杜九冷著臉一言不發,溪草也不泄氣,依舊態度誠懇。
“自然,這件事雲卿也不算無辜,發現端倪卻任其發展,說恕罪實在蒼白無力……不知杜九公能否給我一個將功贖過的機會。”
杜九的表情總算動了動。
“如何將功贖過?”
溪草抬起臉,目光坦承而自信。
“我會替文佩小姐治好病,一個月,不,至多半月就有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