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死無翻身
小板橋弄的陸家小院,正是夏日花開,芳草蔥鬱。
趙豔桃穿著一身紫玫色的無袖丹林布旗袍,腰身掐得極好,把她曼妙的身段展露得淋漓盡致。
看著她妖妖嬈嬈地向自己走來,陸榮坤緊皺的眉頭稍稍舒展,一把把她攬入懷中,抱到了腿上,一隻手更順著纖腰逐漸往下,順著高開的旗袍下擺便插了進去。其他傭人見狀,連忙關門退下.
趙豔桃也放得開,她本是娼妓出生,自是知道怎麽討好男人,逐也乖順地迎合,任男人上下其手。可就在她被陸榮坤撩得火起時,身體上的手掌驀然離開,趙豔桃睜開欲火未熄的雙眼,忽見陸榮坤捏著從自己領口上取下來的胸針,一雙眼死死盯著,陰沉得可怕。
趙豔桃顧不上整理衣襟,赤著胸伸臂環住男人,依偎在陸榮坤的懷裏,隨他的視線一起看過去,妖嬌道。
“老爺是在想太太?”
火油鑽的胸針是從曹玉淳妝匣中拿來的,既然原主在送往精神病院途中無故“失蹤”,這些無主之物自然不能白白浪費。
趙豔桃不明不白被陸榮坤在外藏了六年,盡管陸榮坤對他們母子也算關愛,可她早就受夠了那等偷偷摸摸的日子。平素寂寞了,就靠賭博打發時間,前番把最後的家當也輸了,還擔心日後沒有著落,不想不但被陸榮坤光明正大領回家,還陰錯陽差被扶了正!
她早就覬覦曹玉淳的一切,在她“失蹤”當日便迫不及待地去翻撿了她的妝匣,見陸榮坤並沒有生氣,幹脆把曹玉淳的箱籠裏裏外外翻了個便,竟在其中還找到一些藏私,當她獻寶地把這些東西呈到陸榮坤麵前時,陸榮坤果真大發雷霆。
“這個賤人,老是在我麵前哭窮,原來都被她偷偷藏起來了!”
偏生還不湊巧,監獄這個時候打來電話,婉轉地向陸家討要曹玉淳先前答應給陸良嬰繳納的食宿費,被陸榮坤一通好罵。
“那個不爭氣的東西,休想再花家裏一分錢!以後她是死是活,都和我沒關係!”
趙豔桃聽得心中快意。
“老爺別氣壞了身子,如果您想要女兒,那我再給寶兒生個妹妹。”
比起動不動就發瘋拿喬的曹玉淳,顯然眼前人更合陸榮坤的心意。
她經營咖啡館那幾年,雖是玩票性質,卻也把理賬管家的本事學了一二,現在接手曹玉淳的攤子,可謂緊緊有條,陸榮坤很是滿意。
女人赤裸的身軀不斷撩撥著陸榮坤的神經,讓他平熄的衝動再次勃發。
他在趙豔桃高聳的胸上重重捏了一把,便把女人越發用力地按在懷中。
“用她的舊東西幹什麽,等過些時日,我帶你去重新打幾套首飾!喜歡什麽盡管買!不用替老爺省錢。”
“真的?老爺發財了?”趙豔桃雙目發亮。
陸榮坤含糊應了一聲。
趙豔桃開心不已,越發賣力,隨即又邀功似地補充一句。
“寶兒果然是老爺的福星,他出生那一年,老爺便成為了巡捕房探長;而現在我們才搬過來,老爺又有這樣的好消息……”
陸榮坤心情大好,在她身上重力撞了幾下。
“你們都是我的福星。”
被隨意拋在地上的火油鑽在地毯上打了幾個滾,璀璨的切麵上反射出兩道交纏在一起的人影,幽幽泛著光。
隔日大早,陸榮坤神清氣爽地到衛生署上班。
正如溪草所料,宋衛民確實在打三箱盤莫西林的主意;而作為被其一手提攜的馬前卒衛生署次長陸榮坤,自是聞弦歌而知雅意,兩人隻簡單交換意見便一拍即合。
雖說這次宋衛民隻許了他三成的好處,不過宋衛民已經聯係好銷贓渠道,自己無非是占著次長的身份在批文上簽字蓋章;況且有了第一次合作,以後還會有更多的機會!
陸榮坤很滿意,他眯著眼。
所謂男人三大喜:升官發財死老婆,可不都被他占全了?
他戴起手套,趁人不備悄無聲息進入衛生署倉庫,小心翼翼打開一箱打著封條的盤莫西林,準備照著宋衛民的吩咐把事先準備的假貨一一換上,然而外包裝箱打開的當口,陸榮坤的笑容一下僵在了臉上!
怎麽可能!難道是他眼花?
他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這才發現前一秒看到的真不是幻覺!
可是誰能告訴他,滿滿一箱的藥片,怎麽竟莫名其妙變成了一箱子石頭?
陸榮坤冷汗已經下來了。
他蹲下@身子,仔細檢查自己方才切開的封條,發現除了他剛剛弄的,完全沒有其他異狀,一種不好的預感霎時浮上心頭。
他臉色大變,幾乎是跌跌撞撞的,一頭撞入宋衛民的辦公室。
“署,署長,大事不好了!”
聽得陸榮坤稟明前後,宋衛民也一瞬變了顏色,兩人已然再沒有遮掩的心,飛也似地衝到庫房,當宋衛民看到箱子中那些石頭,幾乎要暈了過去。
“快,快把另外兩個打開!”
陸榮坤手忙腳亂上前,可是現實的殘酷,再一次打破了二人的僥幸。
看著眼前三箱滿滿當當的石頭,宋衛民氣得臉頰抖動。
“怎麽,怎麽會這樣?到底,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焦躁呢喃,幾乎要爆炸了!在倉庫中來回踱步,突然,宋衛民猛地停下腳步。
“鑰匙,對,這間庫房的鑰匙隻有你和我才有!”
注意到他臉上毫不掩飾的懷疑,陸榮坤驚跳起來。
“宋署長,難不成你懷疑我?!這間庫房我可是第一次才進來!”
“誰知道呢?”
宋衛民聲音極冷。
“難道箱子裏的藥自己長翅膀飛走了?”
他話說得這樣難聽,陸榮坤也索性撕破了臉。
“這裏有兩箱原是軍政府的,宋署長莫不是見利忘義,自導自演這一出戲,打算偷梁換柱獨吞三箱藥品,讓我背黑鍋!你可別忘了,我陸榮坤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靠的可不僅僅是你宋衛民的關係!!!”
他說這番話時帶上了狠勁,襯著他臉頰上橫貫而過的刀疤,透著一種亡命之徒的懾人猙獰,哪裏還是衣冠楚楚的政府官員。
宋衛民果然麵露猶豫。
和陸榮坤共事不過幾月,可他已經見識了他冷血無情,心狠手辣的一麵。對自己的親生骨肉陸良嬰尚且如此,而曹玉淳的失蹤想來也有貓膩,可以說宋衛民從未信任過陸榮坤,對其始終留了一手。
前一秒確實也動了讓陸榮坤乖乖頂罪的心思,可聽到後麵這句話,宋衛民才驀然想起此人背後的華興社背景!
“這……不是一時情急說錯話了嗎?”
宋衛民幹笑。
“陸老弟,還請恕罪,總歸咱們已被栓在了同一條船上!”
他搓了搓手,都是官場的油子,很快有了主意。
“眼下還是想想怎麽把軍政府應付了再說!其實我倒有一個辦法……”
當天夜裏,雍州城衛生署竟意外著火,等被人發現出動警備廳的救火隊時,整個衛生署的辦公樓區域已經被大火吞沒,幾乎是毫無懸念的,大火撲滅,原址已經化為了一片焦炭。
第二天雍州城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都是衛生署署長宋衛民、次長陸榮坤不顧安危,要衝入火海搶救政府財產的照片和報道。記者們長篇累牘描述,中心都是誇獎二人是清正廉明,是新政府官員的楷模,新聞界更是聯名要上請市長張達成,懇請他上稟淮城的總統府,為二人請功。
溪草一邊吃早餐,一邊聽玉蘭讀其中內容,簡直啼笑皆非。
“這兩人還妄想因禍得福?是說他們臉皮厚呢,還是生性樂觀呢?”
玉蘭放下報紙。
“小姐,要不要讓司令那邊的人立即發稿?”
溪草放下手中的奶油蛋糕,用刀子把它切成小塊,再慢慢送入口中。
“不,讓他們先暫停計劃,不惜一切代價為宋衛民和陸榮坤造勢,能引得淮城的總統注意更好!”
捕捉到少女慧黠的目光,玉蘭一瞬恍悟。
“小姐是想讓他們永無翻身之地?”
溪草不置可否。
“捧得越高,摔得也才越疼,我已經迫不及待等待他們的好戲了!”
事情經溪草推波助瀾,宋衛民和陸榮坤的“英雄事跡”幾乎呈階梯狀發酵,短短幾日,在雍州城之外也引起了轟動。
起初宋衛民和陸榮坤無非是心懷鬼胎,各自防備中狗急跳牆,不想不但這件事安然混過,還意外讓二人的仕途更上一台階,這是二人始料未及的。
一開始的惴惴不安情緒也隨新聞鋪天蓋地渲染煙消雲散。
假亦真時真亦假,一切來得太過荒唐和突然,連二人也恍惚接受了來自外界的一切嘉獎。仿佛二人不是以公謀私的蟲豸,而是名副其實的英雄!
宋衛民已經在暢想自己得淮城總統召見表彰,平步青雲的美好未來;而陸榮坤更是對趙豔桃母子越發寵愛,連稱二人是福星!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事態會按照輿論趨勢順理成章下去時,一則新聞似驚雷猝不及防打破了雍州城的平靜!
——衛生署蛇鼠一窩,名族英雄竟是賣國罪人?!
——反轉!反轉!陰險小人愚弄百姓民眾!良心何在?
——雍州蛀蟲,死不足惜!
……
宋衛民捏著報紙,重重跌在椅上!,好半天才瘋了似地對溫若蘭大吼。
“快,快給我撥陸榮坤家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