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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胸前有痣

  謝洛白說一不二,張存芝還沒反應過來,便有兩個護兵衝上來把她挾起來帶走了。


  張太太踩著高跟鞋追了一段,差點沒被鵝卵石小道絆倒,聽著女兒逐漸遠去的哭喊聲,她追不上,隻得返回原地,厲聲申訴。


  “謝司令,你不能這樣!我先生好歹是雍州市長,你不能如此不給我們張家麵子!“


  謝洛白瞟了她一眼。


  “竊取軍事情報,本該當場槍斃,而我現在隻是逮捕令媛,已經很給你們張家麵子了。”


  張太太一口腥甜差點沒從喉嚨裏噴出來,她臉色發白地指著謝洛白。


  “你!你!”


  謝洛白根本懶得同她廢話,冷冷吐出幾個字。


  “何湛,替我送客!”


  好端端的一場堂會鬧出這樣,本來還有幾個年輕小姐見謝洛白長得十分俊美,不肯相信外頭那些傳聞,想要借機親近的,看了這一幕以後,都不敢再留下,生怕謝洛白一個不高興,也把她們抓去關起來,紛紛辭行。


  謝夫人滿臉尷尬,親自把客人們送到大門前。


  一時間,停在謝府外頭的一排小汽車瞬間走了大半。


  張夫人走得最快,溪草料想,她此時一定是回市長官邸去搬救兵了,不知道張達成準備怎麽從活閻王手中營救女兒,她不禁有些期待。


  唐雙雙也過來告辭時,擁抱了溪草一下,在她耳邊笑道。


  “雲卿,今晚這一仗,打得很漂亮。”


  說罷,她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謝洛白,又在對方回看過來時迅速轉開,款款離開了謝宅。


  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謝洛白邁開長腿,走向斜倚紫藤架的梅鳳官。


  溪草頓時緊張起來,下意識向前跟了兩步,但轉念一想,恐怕自己的維護反而會惹怒謝洛白,對梅鳳官更加不利,隻得駐足停步,卻依舊掩蓋不住柳葉眉中深鎖的擔憂。


  這些小動作,全都沒逃過謝洛白的眼睛,他眼中劣氣更盛。


  “梅老板,需要派車送你嗎?”


  逐客令下得還算客氣,可謝洛白的目光卻非常冰冷,甚至帶著幾分肅殺。


  梅鳳官麵上妝容未卸,眉眼流盼著輕浮的妖媚,雙臂交錯抱在胸前,從鼻尖哼出一聲輕笑。


  “謝夫人一番美意請我來唱戲,沒和她打過招呼之前,我恐怕不好擅自離開吧?”


  謝洛白回答得十分冷硬。


  “放心,姆媽那邊,我自會告知,你可以走了。”


  “謝司令好大的官威呢!”


  梅鳳官長眸一眯,站直身體,冷冷與謝洛白對峙著。


  溪草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


  無論梅鳳官背後有什麽勢力,這裏畢竟是謝洛白的地盤,他隻要打個響指,一群荷槍實彈的士兵就會把梅影班團團圍住。


  若是爭鋒相對,梅鳳官絕對要吃虧。


  她在謝洛白身後,對梅鳳官頻頻搖頭,示意他不要和謝洛白逞口舌之快。


  眼中濃濃的關切讓梅鳳官的心一瞬柔軟下來。


  他不再堅持,衝她嫣然一笑,徑自向更衣室走去。


  謝洛白猛然轉身,一眼就看到了溪草來不及收回的留戀目光,胸中頓有一團熊熊地妒火燃燒起來。


  “拿來。”


  他朝她伸出手。


  溪草心突突快跳起來,還是裝出了一臉的無辜。


  “什麽?”


  “圖紙。別裝了,我知道是你幹的。”


  溪草略感失落,她還以為自己成功地把謝洛白唬弄過去了,頓時有點難堪,她本來打算等謝洛白處置了張存芝,再神不知鬼不覺地放回去,沒想到他一眼就識破了。


  “在我房間的床墊下頭,我沒打算偷二爺的東西,隻是……借用。”


  “把我當槍使?你真是長能耐了。”


  溪草做賊心虛,囁嚅道。


  “那二爺剛才為何不揭穿我,反而配合演這場戲?”


  “你覺得是為什麽?”


  溪草不願回答,她本能地逃避這個問題。


  謝洛白逼近一步。


  “我房裏那個人是你吧,聽張存芝說得繪聲繪色,看來你叫得很歡嘛?”


  溪草驀然漲紅了臉。


  她在窯子裏呆了這麽多年,雖然從未接過客,但淫聲浪語可是聽了不少,要模仿一二還是不難的,雖然實際演練起來,還是令人羞憤難當,幾次都差點露出破綻,但要騙一個未出閣的張存芝,綽綽有餘了。


  這種難以啟齒的事,本該隻有她一個人知道,可謝洛白太聰明了,任何一個小細節都瞞不過他,而且他還偏愛抓住這種令她難堪的把柄,反複強調。


  溪草弱弱地辯解。


  “我、我就叫了一聲。”


  “怎麽叫的?也叫給我聽聽?”


  溪草登時就炸毛了。


  “謝洛白,你別太過分了!”


  謝洛白見好就收,放過了她。


  “張存芝鎖了門,那你是怎麽出來的?”


  溪草不敢騙他,取下束發的發卡,掰開上頭薄薄的銀片。


  “我進去的時候,用這個塞在了鎖芯裏,張存芝根本沒有成功把門鎖上,我自然就出來了。”


  謝洛白接過那小巧的發卡一看,忍不住笑了,方才的妒怒也減輕了幾分。


  “小機靈鬼,看來你在燕京,沒少學那些三教九流的玩意,不過管用就是好辦法,隻是下次,你再用它來對付我,我可不會饒你。”


  溪草鬆了口氣,本著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的原則,趕緊趁熱打鐵。


  “怎麽會呢?我對二爺忠心耿耿……”


  謝洛白確實還比較受用,笑了笑,竟親手替她攏起頭發,嚐試著用發卡別住,雙手做這個動作,雙臂需要環過她的肩膀,看上去就像擁抱。


  溪草不自在了,本能地就要後退,卻被謝洛白在肩上一按,往懷裏拉近了幾分。


  “別動,弄亂了!”


  溪草無奈,隻得安靜地站著任他擺弄。


  這一幕,被剛走出更衣室的梅鳳官收入眼中,他停下腳步,注視著舉止親昵的兩人,一股酸澀之感油然而生。


  “師父,您要過去和陸小姐打招呼嗎?”


  梅鳳官回神,搖頭笑了一下。


  “走吧!”


  謝夫人送完客回來,也剛好撞見了這一幕,她的神色卻沒有預想的歡喜,反而十分複雜。


  “雲卿,你隨我進來,我有話要問你。”


  謝夫人為人親厚,但她並不傻,方才張存芝口口聲聲指認溪草和梅鳳官苟合,她大概就猜到,張家母女是不懷好意的客人,她們做了一個局企圖陷害溪草,結果被她反戈一擊,自食其果了。


  可是那些照片,卻還沒有解釋,仍舊是她心頭的一根刺。


  溪草垂首跟著謝夫人走進客廳。


  謝夫人沒好氣地往沙發上一坐,把按在手袋裏的照片和信一股腦丟在桌上。


  “你自己告訴我,這些照片是哪裏來的?我要聽你說。”


  溪草心中大概已經有譜了,應對的辦法早已想好,所以一點也不慌,她剛要伸手去取,一直修長的手臂從謝夫人背後伸出來,搶先拿起了那疊照片。


  謝夫人回頭,大驚失色,怒道。


  “我讓雲卿進來!你跟來做什麽!”


  她心底還是想要信任侄女,打算把這樁醜事按下來,壓根不想被兒子看到她心儀的媳婦有任何汙點。


  謝洛白輕輕摩挲著下巴,把那些“豔照”反複翻看著,似笑非笑地感歎。


  “雲卿竟有這麽豐腴?這我倒是真沒想到……”


  溪草雖然明知是假照片,可她偏偏生出了一種被人剝開衣服評頭論足的羞恥感,甚至想從謝洛白可惡的魔爪中把那些照片搶下來撕碎。


  大概謝夫人覺得實在太不像話了,正要喝止,謝洛白突然把照片往桌上一扔。


  “姆媽,這些照片是假的。”


  謝夫人和溪草同時一愣,她問。


  “怎麽說?”


  謝洛白指了指自己的右胸,笑道。


  “雲卿這裏,有一粒紅痣,照片裏卻沒有,所以這根本不是雲卿的身體,我想應該是移花接木的手法,姆媽不信,可以叫她脫開衣裳看看。”


  說罷,他很紳士地背過身去。


  溪草麵色發白,幾乎氣得倒仰過去,這個混蛋多次強行占她便宜,她的身子也不知給他看了多少回,現在他卻拿著淩辱過她的資本,來幫她證實清白,是不是覺得自己還應該感謝他?


  謝夫人急於證實侄女的清白,也就沒有注意兩人的神色有什麽變化,溪草見她一臉期待地盯著自己,隻得解開旗袍的盤扣……


  謝夫人找到她右乳上方的那粒紅痣,如釋重負,重新綻開了欣慰的笑顏。


  隨後她終於察覺出不對來,臉色比此前更加陰沉。


  “雲卿身上有痣,你是怎麽知道的?”


  溪草背過身扣扣子的身影不禁顫了一下,生怕謝洛白說出什麽恬不知恥的話來。


  好在謝洛白還不想在母親麵前扮演一個禽獸角色。


  “姆媽忘了,雲卿上次在正隆祠中槍,是我抱她去的醫院,為了確保沒有傷到要害,我在車上先幫她查了傷勢,自然是知道的。”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如今是新社會了,很多婦女都開始到醫院生產了,做手術的就是男醫生,也沒見誰抬出男女大妨來,謝夫人是新派的人,很自然地就接受了。


  “原來如此!那真是太好了!我差點都誤會雲卿了!真是太好了!”


  謝洛白趁機道。


  “姆媽下次,還是別請梅鳳官過來了,上次他在正隆祠唱,雲卿就受了槍傷,這次在咱們家裏唱,雲卿又受到此等誣陷,我看他和雲卿八字不合,注定要相克,還是……避一避的好。”


  溪草咬牙切齒,對謝洛白的睜眼說瞎話真是氣恨又無奈。


  謝夫人卻笑了。


  “好像還真是如此,那也罷了,這雍州又不止他一家唱戲的,隻是奇了,你不是一向不信這些的麽?怎麽突然說起八字來。”


  謝洛白賠笑。


  “另可信其有……”


  母子兩正聊著,門房跑進來報告。


  “少爺、夫人,有個自稱《雍州晚報》記者的人前來拜訪,說是要給雲卿小姐賠禮道歉。”


  謝夫人訝然,問溪草,她卻假作一臉茫然,謝洛白大概猜到怎麽回事了,便命門房把人放了進來。


  那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留著斯文的小分頭,穿白襯衫和細背帶褲,看上去也是個幹淨的文化人,隻是走路時一瘸一拐,神色也猶如驚弓之鳥,十分地膽怯。


  他拿出一疊照片交給溪草,不停地鞠躬。


  “對不起,陸小姐,這些是我在雍州皇後選舉時拍下的您的照片,前幾日有人出高價,請了另外的年輕女孩照很露骨的照片,和您的照片疊洗在一起,我、我沒有想到會給您帶名譽損害,明天一定登報給您道歉,幫您恢複名譽。”


  真相大白,謝夫人不用猜,也知道這位記者的幕後金主是誰了,她氣憤極了。


  “虧我從前還把張太太當作朋友,我好心請她來看戲,她卻夥同她那個下作的女兒一起算計我們雲卿,真是沒安好心,今後張家的牌局,我是一概不去的,她也休想再進咱們謝家的門!”


  再說市長官邸,張達成見妻女一大早高高興興地出門,回來時卻隻有一個狼狽的太太,向他哭訴女兒被謝洛白扣留的事情,氣得點煙的手都在顫抖。


  抽了幾口,也緩解不了煩躁惱怒,張達成狠狠地將煙按滅在水晶煙灰缸裏。


  “我親自去打電話!無憑無據,他憑什麽抓我家存芝,他謝洛白再橫,這終歸還是雍州的地盤,我終歸還是雍州的市長,再不濟,沈督軍還在呢!他敢動我女兒試試!”


  張達成一連給謝府打了幾個電話,都是副官冷硬有餘禮貌不足的聲音。


  “我們司令去駐地巡視了,不知道幾時回來,您的意思,我會轉達的。”


  張達成被敷衍了幾次,想到監獄裏肮髒惡劣的環境,和自己嬌生慣養的女兒,再也坐不住了,坐車親自拜訪謝府,卻吃了個閉門羹。


  “我家司令不在,夫人不便單獨見男客,請您諒解。”


  就這樣迂回了一個星期,張存芝才終於從謝洛白的監獄裏被接出來。


  她毫發無損,衣服還是謝家堂會當天穿的那身旗袍,看上去並未受過半點委屈。


  隻是這位昔日的雍州玫瑰,目光呆滯驚恐,完全似換了個人,一坐進張家汽車就縮進張太太懷中瑟瑟發抖。車子路過賣豬肉的攤子在砍排骨,她更是害怕得幾乎下車逃跑,精神瀕臨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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