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婚禮之日
時間倉促,操辦中式婚禮顯是來不及了,便采用現今流行的西式婚禮。
不過謝洛白和溪草都不是基督教徒,去教堂裝模作樣互說我願意,顯得又是滑稽又是可笑。謝洛白於是自己設計婚禮步驟,打算先穿中式衫袍在沈家行過舊禮;再換了婚紗禮服拍照,最後按照雍州風俗,開著小汽車繞城一圈,到六國飯店宴請賓客。
事情太多,時間又不夠,縱然有很多人操持,很多事情還是要親力親為。
是以,謝洛白剛把溪草從火車站撈回來,就再顧不上管她,自己腳不沾地投入到婚禮準備的諸多事宜中。
溪草樂得清靜,她對這場婚禮沒有期待,無形中成為了最不在狀態的閑人。
然剛推開房間門,看到被送到別館的大紅喜袍和婚紗,溪草還是有些晃不過神來。
“這些東西,二爺在去西北前就差人準備了。還有一些備選,比如在法蘭西也定了婚紗,不過時間緊迫,法蘭西方麵的還沒有寄過來。”
何湛很是激動地道。
客廳中站著兩個一中一西打扮的中年婦人,乃是兩家製衣店的裁縫,特來伺候溪草試穿禮服婚紗,連夜改動。
溪草隻得一一試了衣服,才結束這邊,督軍府的聽差帶來一個老嬤嬤,表示要和溪草交代婚禮諸事。
本來隻是做戲,何必那麽較真?溪草真想找個理由敷衍過去,不想看到來人,組織好的挪塞借口霎時變成了驚喜。
“金嬤嬤。怎麽是您?”
金嬤嬤乃是陸太爺為溪草請的三位先生之一,從前在燕京府宅門中做事,年輕時還在宮裏侍候過。在溪草被陸錚強逼淮城出嫁,也是金嬤嬤出手,暗中為她行了很多方便,也是在那時候,她對溪草坦言曾經受過謝洛白的恩惠。
可自從溪草被謝洛白救了,金嬤嬤便失了行蹤,他們回到雍州也沒有再見到她,沒想到卻在這個時候出現。
金嬤嬤一板一眼向溪草行了一個舊禮,再抬眼時,肅然的臉上已全是笑意。
“沈小姐,老身乃沈督軍請來為您講解婚禮規矩的,今後興許還會在府上照料少夫人,還請少夫人多多關照。”
她隻字不提陸府過往,可雙目中善意遮掩不住。
溪草當即明了這大抵也是謝洛白的安排,心中一瞬有些複雜。
是怕她將來在督軍府孤軍奮戰應付不開,又給她找來了幫手?不得不說,活閻王在某些方麵不近人情,可對待下屬還是很有人情味的。
沈家是舊式簪纓世家,謝洛白作為沈家長子,又是督軍府第一樁喜事,如此草率沈督軍很是遺憾,於是在規矩上嚴苛得近乎吹毛求疵。
饒是溪草從小被王府的教養嬤嬤教導過,也算耳熏目染自有基礎。可和金嬤嬤演習婚禮規矩的過程中,還是有些筋疲力盡。
如此過了一天一夜,很快到第二天傍晚,別館門外一串小汽車汽鳴聲響起,何湛敲門來報。
“少夫人,督軍府派車來接您了。”
沈家作為溪草的“娘家”,督軍府在一日之內布置出一間閨房,給溪草出閣之用。溪草在出嫁前日,是要搬過去住的。
這些金嬤嬤早已知會過她。
在謝家幫傭的秦嬸和金嬤嬤一起把溪草的行李取出來,放到小汽車裏。溪草才跨進小汽車,尤要關門,車門卻在一瞬間被人扣住了。
溪草愕然地抬起臉,雙眸中映出謝洛白風塵仆仆中卻依舊神采飛揚的臉。
“溪草,我讓小四帶一隊兵和你一起過去,老太婆和沈慕貞若是為難你,你盡管隨意,不用給二爺麵子。”
饒是知道謝洛白別有用心,溪草還是心中一跳。再看他胸口劇烈起伏,額上汗珠密布,顯是行色匆匆,溪草目光一柔。
“你氣喘籲籲趕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謝洛白擦了一把汗,俯低了身子。
“最主要是想你了。”
聞言,金嬤嬤和秦嬸低聲笑出來,督軍府的大兵則是看呆了眼,隻有何湛、小四見慣不慣,依舊站得筆挺。
溪草臉頰一瞬通紅,有些不自然地別過眼。
謝洛白忍不住想抱住她一親芳澤,可看周圍這麽多雙眼睛盯著,溪草又麵皮薄,最終還是決定先放過她。
他揉揉溪草的頭發
“明天二爺大早就來接你。”
短短的兩句話,到顯出情意綿綿的味道,小汽車駛動,金嬤嬤由衷感歎。
“謝司令和少夫人感情真好。”
溪草紅著臉,好半天都沒有吭聲。
不過謝洛白的擔心是多餘的。
沈督軍把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當天夜裏,溪草既沒有見到陰陽怪氣的沈夫人,也沒有碰到刻板頑固的沈老太太。
小汽車從督軍府大門徑直往內,最後停在西南角一座小洋樓外。
有傭人為溪草拉開車門,把她領進一樓的客廳,沈督軍已經坐在沙發上等著她。
“溪草,這座小樓便是你和洛白的住處,二樓最東邊是你的房間,明天你便從那裏出閣,有什麽不滿意的,盡管吩咐下人。”
溪草謝過沈督軍,沈督軍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溪草,你和洛白的婚事,便是我不知曉你身份時,我都是支持的,否則,我當時也不會認你作女兒。”
沈督軍故意提及陸家為溪草在明月樓擺宴,他不請自到,還高調認女的一幕。
現下理清彼此關係,自然明了他實乃想通過自己,修複和謝夫人母子的關係;隻可惜那時候眾人不明所以,紛紛以為年過半百的沈督軍看中了溪草,要納其為小。
想起這些啼笑皆非的誤會,溪草唇角勾起。
“沈督軍為二爺做的一切,二爺都銘記在心,否則也不會隻身北上救您,至於謝夫人那邊……我現下身份尷尬,恐怕幫不上忙。”
謝洛白認祖歸宗,最終的目的是要在督軍府,甚至是雍州站穩腳跟,沈督軍既拋出橄欖枝,她沒有不接的道理、
知道溪草懂了,沈督軍歎了一聲,目光欣慰。
“信芳從前那麽喜歡你,我想後麵她會慢慢地接受你。溪草,你現在暫時無法恢複忠順王府格格的身份,委屈你了,等龍脈之事平息,我一定會讓你正大光明的恢複身份。”
真正的陸雲卿回來了,自己這個贗品的來曆想來已經傳遍雍州。堂堂督軍府繼承人,力排眾議要娶一個流鶯巷出生的娼@妓,督軍府的聲名勢必受到影響。
而沈督軍助溪草恢複身份,雖說更多也是堵住悠悠之口的意思,卻也讓溪草很是感動。
“龍脈一事要平息不是一朝一夕,上次我們從西北回來,東西兩北和淮城方麵都沒有動作,而且這事一旦傳揚開來,漠城的小朝廷也不會善罷甘休,此事恐怕還會翻波。”
聽溪草說完這幾句話,沈督軍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越發滿意。
不錯,這才是博爾濟吉特氏應該迎娶的正房夫人,出生顯貴,目光長遠,觀念大局。
兩人又交換了一些各自對華夏時局的見解,沈督軍越發為自家兒子的選擇得意,有此佳媳,家族繁榮昌盛有望。
沈督軍走後,溪草便在金嬤嬤陪同下參觀了這幢三層高的小洋樓,發現它自成一處,無論和沈老太太住的燕子居,還是沈夫人居住的小院都遙遠。反而離沈家大小姐沈洛晴的住處稍近,沈督軍也是用心良苦。
洗完澡睡下,房間中到處都是紅喜裝飾,饒是溪草對這場婚事是存了做戲心態,可置身在這樣一個環境中,還是有些亂了心跳,讓溪草莫名對未來有了緊張。
她睡得囫圇,以至於三更天客廳中的羅馬鍾響,溪草幾乎是第一時間起身。
金嬤嬤帶著幾個婆子進來伺候溪草穿衣梳頭上妝,在聲聲吉利話中,溪草麻木地任其擺布,直到金嬤嬤道了一聲好了,溪草看著鏡中滿人打扮的新娘,目中有些恍惚。
不知誰叫了一聲。
“新郎官到了。”
在震天的鞭炮聲響中,謝洛白一身蒙人的打扮,被眾人迎了進來。溪草被頭上蓋了一方蓋頭,被謝洛白扶著,在司儀的指導下,依次完成了婚禮各項儀式。
明明頭一天被金嬤嬤突擊練習,各項規矩溪草本已經爛熟於心,可在行禮過程中,偏生謝洛白今日不知怎麽了,頻頻出錯,搞到最後連溪草也忘記了章法。
這家夥卻渾然不覺,溪草也顧不上了,隻能憑借本能跟上。
拜過天地,在眾人歡聲笑語中,謝洛白挑開蓋頭。
四目相對,甫一看到溪草盛裝明麗的模樣,謝洛白就掩不住眼角眉梢的笑意。
不過他到這個時候還保持著冷靜。
他拉著溪草上前,在沈督軍和另兩位軍政府高官證婚人的見證下,先在婚書上簽了自己的名字並按了手印。
見執著筆的溪草半天不動,謝洛白眸中的笑意漸漸凍住。正想說點什麽,溪草凝眉想了一下,終是挨著謝洛白的名字完成了上述步驟。
看著和謝洛白並排而立的“沈溪草”三字,謝洛白唇角的弧度再度上挑,把婚書小心的收到懷中,唯恐丟失一般,看得沈督軍哭笑不得。
成親開心成這個樣子,沒出息!
不過,想他當年也是這樣啊。隻可惜——
沈督軍望向滿屋子的賓客人群,麵上難掩遺憾。謝洛白大婚,作為母親的謝信芳沒有出席,也不知自己做主為兒子擔下這樁婚事,會不會又讓夫婦二人漸行漸遠。
舊禮結束,溪草換回婚紗,謝洛白也換回了一身戎裝,攝影師為新人和來往賓客一一拍照之後,眾人紛紛上了小汽車。
副駕上坐的傅鈞言,是謝洛白的男儐相。見溪草新嫁娘的形容,不由想起了大半年前的那一場婚禮,隻可惜在婚禮上,他的新娘卻不見了。
他的表情,沒有逃過溪草的眼睛。
“傅少,文佩一定會沒事的。”
傅鈞言笑了一下,掩住目中的黯然情緒,轉移話題。
“你說謝二好笑不好笑,今天天不亮就趕著出發,然後路上還板著一張臉,卻在見到你的當口,就笑得跟個傻子似的,把周圍人都看呆了。”
關於謝洛白的糗事,今天溪草已經聽不少人偷偷轉達,她不由瞥眼望向正走到車前的謝洛白,別說不苟言笑的他,今天的表情卻是反常得不是一點兩點。
“沒想到謝二這家夥,最後竟栽在你的手中。”
婚禮是假的,溪草有一天勢必要離開謝洛白的,在杜文佩事件上,她已經騙了傅鈞言一次,在這件事,溪草不想再讓朋友失望。
“傅少,這不過是權宜之計。”
傅鈞言瞬時就懂了。他不再說什麽,隻在心中歎了一聲。
道奇汽車在城中慢慢行駛,前有軍政府的吉普車開道,左右有騎兵騎馬護衛,末梢有運兵車斷後,好不風光,引得雍州城的百姓們駐足圍觀。
一個妓子假扮華興社大小姐,把陸家攪得天翻地覆,這本就是一則爆炸性的新聞;不久之前,還傳出被土匪綁走,清白不保;群眾們還沒有消化這些八卦,這個事件的當事人,又被謝洛白高調地迎娶進府!
這實在太詭異了。
雍州城的百姓們七嘴八舌議論開來,然而還沒有等他們消化完整個事件,忽聽廣南大道上汽笛聲大起,眾人不明所以,直到有人氣喘籲籲傳來消息。
“又來了幾張小汽車,把謝司令的遊街婚車堵住了!開道的士兵們正要去交涉,不想下來十幾個人,全部都拿著槍,竟說是來搶親的!”
“搶親?你沒有弄錯吧?”
有人驚呼,敢在雍州城和督軍府對著幹,到底是什麽人,不要命了?!在者,那個贗品就這樣受歡迎?
“怎麽會弄錯?!”對方抬高聲音。
“那可看清是哪戶人家?”
“隔得太遠。”
對方搖了搖頭。
“不過那幾輛車子上下來了一個年輕公子,新娘就瘋了似地打開車門拋下謝司令下去了!活閻王怎會忍受青天白日之下被戴了綠帽子,當下就把人截住,快點走吧,看那樣子,恐怕少不了一場惡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