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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漠城黃昏_第352章 彼此成劫

  梅鳳官很是倔強,任溪草任何勸說,都堅持連夜離開大寧府。


  他命手下去取藥,自己則裹緊圍巾,大踏步往外走!


  他一個病人,卻走得比溪草還快。她根本攔不住他,隻能小跑著跟上去。


  “鳳哥,沒有什麽比性命更重要,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實在是對自己不負責!”


  “溪草,誰說沒有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


  聽她氣喘籲籲,梅鳳官停下腳步,那雙帶著霧氣的眸子好似寫滿了萬語千言。


  “你就比我的性命更重要!在失去你之後,我才發現沒有你的日子,完全黯淡無光。溪草,算我求你,不要再讓我受那樣的折磨;比起那些,我寧可死在你身邊!”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梅鳳官雙拳緊握,好似在極力忍受什麽。


  “溪草,我們不能再磨蹭了,你不明白我心中有多害怕,總覺得你會離開我!剛剛的事情,已經證實了我前麵的猜測,我隻恨自己不能替你報仇,手刃仇敵!”


  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讓人完全不明其中內容,溪草卻在頃刻間讀懂了他的情緒。


  前番發現保皇黨在凝湖飯店外徘徊時,溪草就把心中的懷疑告知了梅鳳官。


  “廢帝一定是發現我懷了謝洛白的孩子,想把我帶回去,借以威脅謝洛白!”


  可梅鳳官卻道不像。


  “如果隻是想謀取這個孩子,這般拖泥帶水,隻會給自己平添麻煩!我看廢帝應該是在顧及什麽。”


  “當然是顧及和淮城的盟約!”


  梅鳳官眉頭緊鎖,似在認真思索什麽,半晌才緩緩道。


  “溪草,我沒有告訴你淮城和廢帝的盟約並沒有提及你,你是我自行加上的附加條件!所以,他哪怕當著我的麵把你奪走,其實並沒有毀約。”


  溪草一愣,梅鳳官已經轉過臉,落在溪草麵上的眼神寫滿了探究。


  “依我對男人的認知,這非常不合理!他很稀罕這個孩子,卻不是因為能作為政治籌碼,而是……”


  梅鳳官目光有些不自然,卻還是道、


  “溪草,你老實告訴我,在漠城他有沒有……對你做出什麽逾越的舉動?”


  溪草惱羞成怒,氣憤地盯著梅鳳官。


  “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梅鳳官的表情驟然變冷,麵上欲言又止。


  “我當然知道你的品性。你沒有立即否定,看來廢帝確實……”


  他瞟了溪草的肚子一眼。


  “直覺告訴我,廢帝懷疑這個孩子是自己的。”


  他一拳打在牆壁上,觸牆的一麵霎時青紫,看的溪草揪心不已。她連忙把梅鳳官的手拉下來,有些尷尬地解釋。


  “那一次廢帝喝醉了,我把他打暈了,一定是他誤會了!我們之間什麽都沒有發生……”


  雖然什麽都沒有發生,可至始至終,保皇黨的人對自己都彬彬有禮,這裏麵就摻雜了很多聯想空間。


  溪草不欲在這些上浪費時間,既然梅鳳官執意要走,那她就給他一顆定心丸。


  溪草走上前,和梅鳳官對視。


  “鳳哥,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既然你要走,我們就抓緊時間!不過,在走之前,你先等我一下。”


  說完,溪草轉身就往回跑。她打算高薪聘請方才幫梅鳳官診病的醫生,在去奉川的途中,幫梅鳳官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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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才走了兩步,就和急急奔過來的陳副官不期而遇。


  “四格格,我們中計了!公子,快走!”


  話音剛落,身後一陣密集的槍聲傳來,梅鳳官一把拉住溪草,就地打滾躲過一顆竄出來的子彈。


  “抓住他們!留活口!他們都是美國的間諜。”


  在漠城和日本人打交道的的這幾個月,讓溪草聽明白了這句日語的意思。


  看來成田寧次早就交代了小野寺,以為是一出金蟬脫殼,最後竟被對方請君入甕。杜文佩和美國人有勾結,而來接應這個孩子的,必定是她的同黨!


  梅鳳官身體不適,加之還要顧及溪草,讓撤退的過程越發艱險困阻。眼看他的人一個個倒下,溪草心急如焚。


  終於,幾人退至醫院大門口,可聽對麵警鈴大響,溪草第一次聽見了內心的絕望。


  黑暗中,警車的燈光分外刺眼,溪草咬了咬牙。


  “你們先走,我在這裏攔著他們!隻要亮出我的身份,日本人也不敢拿我怎麽樣!”


  梅鳳官才不會被溪草糊弄。在漠城,他曾親見日本人公開槍決革命黨,若是溪草落在對方手中,就算搬出廢帝,恐怕也保不住她!


  “要死一起死!”


  他一把抓起溪草的手,語氣堅定非常。


  警車在離幾人不遠處停下,從車上跳下來五六個日本士兵,扛著的步槍,槍口都對著溪草和梅鳳官。


  “舉起手來!”


  對方用生硬的中文呼喝。溪草的手緩緩從藏著勃朗寧的口袋上滑過,對不起,寶寶,姆媽大概不能帶你來看看這個世界了……


  在眾人猝不及防間,溪草猛然拔槍,開保險扣扳機一氣嗬成,可那顆子彈還沒有射出,前方的目標胸口已經迸出一股血水,連聲音都沒有發出就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其餘幾個日本人也先後中彈,相繼倒在地上。


  變故就在一瞬間,溪草驚得目瞪口呆,什麽東西風馳電掣地飛掠而來,溪草還沒有回過神來,車門已經開了。


  “快上車!”


  時間緊急,容不得人多想,梅鳳官、溪草並陳副官飛速上了小汽車,車門還沒有關閉,那車子已經如一道閃電,在道路上飛馳起來。


  溪草被顛得一個踉蹌,差點把自己的胃都要吐出來了;梅鳳官也好不到哪裏去,本就虛弱的身子,經這樣一折騰,麵色更是難看。


  眼看日本人上了小汽車也要追上來,可好幾輛發動之後卻都停在原地。這樣滑稽的動作,溪草卻不覺得慶幸,顯然這些車胎已經被人打爆了。


  而打爆它們的人到底是誰,不言而喻。


  盡管後麵的日本人已經看不見,可開車的人依舊把油門一踩到底。失重的感覺,縱使能讓人保持頭腦的清明,卻也難抵禦雙目的眩暈和身體的遲緩。


  不知過了多久,溪草總算適應了這個車速,打算看看這從天而降的人,到底是敵是友時。可才從後座上抬起眼,她的呼吸就凝固了。


  溪草怔怔地望著駕駛座上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背影,竟找不到合適的措辭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大寧府還是日本人的地界,謝洛白特征鮮明,出現在此處的危險程度,無異於把肥羊送入虎口。


  是以,溪草自進入了管製區,從不擔心謝洛白會出現在這裏。哪怕他暗中布置了探子,可自己都能和魏疇勝正常交流,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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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人溪草怎可能會在意?


  可誰能想到——


  他,竟然來了!!!


  小汽車一秒都沒有耽誤,等停下來的時候,溪草都沒有回過神來。


  車門被拉開,駕駛座上的男人大步繞到後座,不由分說就把溪草打橫抱起。見梅鳳官冷著一雙眼,呈現病態嫣紅的麵上滿是憤懣,謝洛白吩咐左右。


  “樓公子大概是腿軟了,你們誰把他抱下來。”


  何副官和小四站在一邊,一樣的飛行夾克長馬靴。他們早就等不及去修理這個和他們二爺搶太太的男人,聞言不懷好意地湊過來,就要去車中把人提溜出來。


  陳副官捂著受傷的手臂攔在前麵。


  “四格格能離開漠城,我家公子功不可沒,謝司令難道要過河拆橋嗎?”


  溪草也反應過來。


  “風哥病了,你們這裏有醫生嗎?快……”


  未盡的話,在觸上謝洛白那雙森冷的眸時瞬時堵在了喉口。


  懷中的小女人,身體驀然僵硬,眸子不似往常清湛,唯有躲閃不安,謝洛白的眼神瞬時就軟了。


  “溪草,你在為別的男人求我嗎?”


  他頓了頓,突然提高了聲音。


  “我的女人欠下的人情我來還,何湛,把樓公子帶到包醫生處!”


  陳副官對謝洛白鄭重行了一禮,扶著梅鳳官和何湛率先走進去。謝洛白抱著溪草緊隨其後,卻往相反方向,往另一節車廂過去。


  等等,車廂!

  溪草這才發現他們現在竟在火車站。而眼前的火車,不似尋常的客列,而是運送木材礦石的貨列,在首尾常見的火車頭外,還多掛了兩節車廂,而謝洛白帶自己去的那一節,顯然是他的專列。


  而此時火車車身已在微微顫動,當謝洛白兩隻腳穩穩地踩到車廂的鐵皮板上,火車立時傳來一陣歡快的嗚鳴聲,哐當哐當朝前駛動、


  前一秒還和保皇黨在暗巷中鬥智鬥勇,緊接著梅鳳官病倒,伴隨陷入成田寧次的圈套,溪草已然做好了同歸於盡的準備,卻又意外獲救!

  這數個小時發生的事,簡直比數月發生的還要多。


  而胡炎釗統治的東北,和偽滿洲國經常有交易。想到謝洛白這一次的行動,興許就是向自己的準嶽父求來的,引得溪草心緒愈發翻湧。


  “謝洛白,你放我下來,我到底是你的什麽!”


  話剛出口,溪草聽到自己聲音中帶著哭腔,後知後覺抹了一把,才意識到麵上已被眼淚糊住。


  她應該狠狠的推開他的,不是嗎?


  哪怕被日本人打成篩子,也不應該選擇他的幫助,繼續苟且偷生!

  溪草在謝洛白懷中掙紮,謝洛白幹脆把她抱在自己的膝上,小心翼翼地吻去她的淚水。


  “你是我的夫人,是我孩子的姆媽。”


  他用手臂輕輕顛了顛溪草,憐惜地歎了一聲“瘦了”,隨即又歪下頭,用側臉貼在溪草的肚子上。


  “這裏胖了。”


  不知是不是心電感應,在謝洛白碰到肚子的時候,溪草分明感覺到肚子中那個不成形的小生命又動了。


  寶寶,連你也知道,你的爸爸來了嗎?

  溪草渾身一震,眼中的淚更多了。


  他們之間隔著潤沁的死亡,卻又因為一個新生的生命,緊緊地牽連在一起。注定這一生彼此成劫,糾葛不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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