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師姐,我這一病,好像武功都丟了不少。你能重新教教我嗎?從頭教起。”
回到家後,陳柯看著安靜的小院子,忍不住問了一句。
阿琪笑道:“當然。你一進師門,就是師姐手把手教你的!不過你現在病還沒好,就別和師姐對練了。今天先給你演示一下劍法吧?”
說著,她回屋取了一把木劍,站在院子中央立起一個劍勢。
陳柯則是認真的坐在門檻上,看著師姐一手持劍,一手捏訣,腦子裏依稀閃過了許多模糊的信號。
一襲藍衣的阿琪,整個人沐浴在夕陽之下。
這一起劍,讓她仿佛一下登上山嶽之頂,如立雲端。
陳柯當真難以想象,這個世界竟然有如此賞心悅目的劍式!
“師姐,這像是華山派的玉女劍十九式?”
阿琪笑道:“看來你的腦子還沒有全燒壞,多少記得點。師父說,我們年紀尚小,根基不足,這套玉女劍法以招式精妙為上,心法內力為下,倒是適合我們現在防身拒敵。”
說完之後,阿琪身形一展,便是一劍迎著夕陽刺出!
雖然演武用的是木劍,但這一劍依然刺出了一道破空的鳴哨,阿琪整個人也變得專注起來。
隻見她右臂前展,左手運訣隨行,前足輕曲,後足微直,動作輕盈快捷,柔美卻不花俏,讓陳柯的神思也跟著一同專注到了極點。
阿琪突然一劍折回,似乎挺劍刺向背後,射中忽現之敵。
“木蘭回射!”
射出這一劍後,阿琪身形又是一變,劍略前挺,劍尖顫動,似左實右刺敵,劍法飄忽不定,身法輕盈如柳。
“分花拂柳!”
……
阿琪的身姿如輕盈飛燕,又像飄逸的雨蝶,在夕陽下與閃爍的劍式交相輝印。
她一招一式將玉女劍法展示出來,陳柯腦中仿佛也記起了對阿珂原本的印象。
“阿琪和阿珂師承鐵劍門。九難師父傳授的劍法,原是脫胎於華山派的劍法。”
“玉女劍雖隻一十九式,但每一式都是變化繁複。十九式主旨在於變幻奇妙,跟華山派注重以氣馭劍的法門頗有不同。女弟子膂力較弱,遇上勁敵之時,可憑此劍法以巧勝拙。”
……
隨著阿琪身姿飄舞,陳柯的腦子裏也將許多信息逐漸匯集。
直待阿琪身形一收,陳柯竟然也對這套劍法記下了七七八八,而且有一種強烈的表現浴望。
“怎麽樣,還識得這套劍法嗎?”
阿琪收了劍式,笑吟吟的問道。
一套劍法使完,她的額頭已微微見汗,肩頭起伏,臉孔在夕陽下依稀印出一層晶瑩的水霧,讓陳柯一時又看得呆了。
聽見師姐發問,他才驚醒過來,應道:“當然記得。師姐,我也能夠演練一下嗎?”
阿琪關心的問道:“你的身體受得了嗎?”
陳柯已經有些迫不及待:“我隻演練幾個動作,應該沒問題的。”
說著,他從阿琪手中取過木劍,學她剛才一樣迎陽而立。
這一舉劍,捏訣,陳柯果然找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阿珂的身體的確有對武功的記憶。
“起劍!”
“木蘭回射!”
“分花拂柳!”
陳柯一挺劍,像阿琪剛才一樣施展出了玉女劍法,果然像模像樣,身體更有一種非常舒暢的感覺。
“看來你的病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眼見師妹這麽精神,阿琪的神色也是頗為欣慰。
不過阿珂的武功似乎遜上她師姐一籌,陳柯又是個西貝貨,打了幾個折扣。
於是演到第三招的時候,就有些力不從心。
“這招‘浪跡天涯’,是揮劍直劈的招式。你隻用集中精力出招就行,不必再思索之前兩招繁雜的變化。”
阿琪倒是一位負責的師姐,一見師妹的劍招有誤,馬上過來指正。
“這一招‘彩筆畫眉’,並不是刺,也不是劈,而是橫劍斜削。此招招式要精巧,變化要細膩,是重劍之後出奇製勝的招式,不可使用蠻力。”
她說著還取過劍,一招一式的為陳柯做著講解。
陳柯也仔細的學,就像當初在學校的時候一樣認真。
學習認真,但考試稀爛。這也是陳柯的一大才能了。
終於,夕陽墜下山頭。東方的天空呈現出一片深藍,隱約現出了閃爍的星辰。
陳柯和阿琪的身影也變得越來越模糊,終於隻剩下了兩個剪影。
阿琪再說話時,陳柯幾乎看不清她的臉了。
“好了阿珂,你大病初愈,別太操勞了。今天就練到這裏吧?”
阿琪看了一眼天色,驚訝於這個師妹今天居然如此用功。
陳柯聽了這話,也感覺到身體相當疲乏。
阿珂從小練武,身體底子是不錯,但到底病過一場,不能過於折騰。
“謝謝師姐。我感覺這套玉女劍倒是記得差不多了。”
“喲,兩位姑娘這麽晚了,還在用功呢。”
這時,院子外麵傳來了敲門聲。這個聲音陳柯倒是不再陌生了,正是李叔。
果然,阿琪過去打開了院門,隻見李叔提著一隻燈籠,頓時讓院子裏的能見度大了一點。
陳柯便看見他的另一隻手上,提著一個竹條編成的小桶,正笑嘻嘻的打著招呼。
“阿琪姑娘,你點的晚膳來了。我給送屋裏去?”
“謝了,我們自己來。”
阿琪笑著伸手接過了竹桶,回頭對陳柯道:“阿珂,拿二十個錢來!給李叔會帳。”
“呃……”
陳柯一時又有些尷尬。
因為他壓根兒不知道家裏的錢放在哪兒。
好在李叔放下竹桶,卻並不急著催帳:“急什麽?街裏街坊的,老規矩月底結帳。這還不到日子呢?”
阿琪也笑道:“那謝謝了啊?您慢走。”
“好呢。”
李叔出了院子,燈籠的光亮很快就走遠了。
陳柯也鬆了口氣:“好在是客氣話……”
李叔走遠後,院子裏又黑了下來。
跟著阿琪一起回了堂屋,陳柯也終於知道“伸手不見五指”是個什麽概念了。
這個年代沒有電,更沒有路燈。
屋外倒有非常微弱的星月光芒,一到屋裏當真就成了瞎子。
好在阿琪對屋裏的陳設挺熟悉,將小竹桶擱到桌上,邊說道:“阿珂,快把燈點上吧?咱們該吃飯了。”
而陳柯正在這閉眼睜眼一樣黑的堂屋裏轉悠,差點一頭撞牆上。
聽見阿琪的聲音,他下意識的在牆上摸電門,之後傻笑了一下:“我忘了怎麽點燈了。”
阿琪沒說什麽,陳柯猜想她現在的臉色肯定很那個啥。
隱約感覺阿琪走到了堂屋的另一頭,然後傳來了幾聲劈哩啪啦的脆響。
陳柯回頭一望,隻見黑暗中閃起了幾道火星。
之後火星陡然變大,讓堂屋裏終於有了光亮!
透過光亮,隻見阿琪手上舉著一支點燃的細紙筒,走到桌前引燃了燭台上的蠟燭。
燭火搖曳中,印出了她有些鬱悶的臉。
陳柯連忙說了一句:“師姐,你真棒!這火是怎麽打著的?”
“你故意的是不是?”
阿琪把手上的物件嘩啦一下扔在桌上,看樣子很是不爽。
不過陳柯並沒介意,而是新奇的取過這兩個用繩子穿在一起的小玩意兒。
這是一片半月形的鐵皮,還有一小枚鵝卵石。
這是火鐮和火石?
陳柯倒也不太笨,腦子裏很快找到了相關的信息。
他試著用火鐮在石塊上敲了幾下,但隻敲得啪啪響,火星卻沒有敲出來。
阿琪歎了口氣,過來奪過了火石和火鐮。
見她把火鐮的一頭抵在石塊上,就這麽一劃。
“啪”的一響,就看到一串火星閃了出來。
“哇,師姐你真棒!”
作為一個肥宅,陳柯腦子裏第一個閃爍出來的概念,就是燧發槍。
可惜阿琪並沒有表態,沒收了火鐮。
之後她打開了久違的竹桶,取出了兩隻大碗,還有一個小碟子。
陳柯回過神。抬眼看時,原來是兩碗蛋炒飯,還有一小碟腐乳。
過了一下午,他早就餓壞了,連忙坐下抱過一隻大碗,抓起筷子就吃起來。
阿琪搖了搖頭,也拿過筷子吃飯。
這個炒飯是糙米,不如白米那樣滑軟。
但炒熟後卻非常有嚼勁,還有一種淡淡的香氣,連調料都無法掩蓋住。
那小盤腐乳更是可口。雖然鹹辣,卻不破壞口味,極好下飯。
師姐妹胃口都挺好,不多時就把兩大碗蛋炒飯吃得幹淨,腐乳也隻剩下了一小塊。
“太好吃了。”
陳柯吃飽了飯,滿足的吐出一口長氣,還忍不住打了一個嗝。
回頭看見阿琪倒了兩杯茶,陳柯拿過一杯就喝,還含著茶水咕嚕咕嚕漱了漱牙。
“阿珂,你這什麽樣子?”
阿琪放下了茶壺,拳頭捏得咯咯響,讓陳柯連忙放下茶杯,坐得乖巧了許多。
剛剛漱了牙的水都沒敢吐出來,隻好咽進肚子裏。
“師姐,我……我不是病了嗎。”
阿琪歎了口氣,終於說道:“咱們雖然是習武的人,但女孩總歸是女孩,別大大咧咧的。”
說著,從身上掏出了那個火鐮,放在了陳柯的麵前。
“你這一病,好像小了十歲。你很小的時候,就找師姐要火鐮玩,沒想到如今又……”
陳柯聽了這話,心裏莫名的發酸。
因為他能夠感受到,師父長年都沒有照顧這對師姐妹,阿珂就是阿琪帶大的。
但阿琪自己也是個孩子,卻沒人愛護過她。
“師姐,我不玩了。”
阿琪卻笑了笑,說道:“想玩就玩嘛,師姐又沒說你什麽。不過這東西挺貴的,玩的時候省著點啊?這一個火鐮,可抵得上這一頓飯呢。”
“這麽貴!”
陳柯剛要再劃一下,聽了這話頓時停手。
要知道兩碗蛋炒飯,加上小菜,可是二十文錢。在大清,一般小民可沒有這麽好夥食。
“騙你的。這火鐮是師姐自己做的,你忘啦?”
阿琪咯咯一笑,起身去了隔壁的火房。
“師姐自己做的?”
看著阿琪的背影,陳柯在憐愛她的同時,也終於被提醒了什麽。
自己做!
陳柯自己也會做,而且比火燭亮得多。
再次拿出了那枚鉛彈。
他在燭光下仔細的觀察,用舌頭舔。似乎看出了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這不是鉛,這是鋅。它能做電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