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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三)

  少時,王吉貞同眾人回到大廳,讓家仆擺上了四條大案。


  因為要給桑潔賠情,王吉貞親自與桑潔坐了一案,又請葛爾丹和阿琪坐了一案。


  巴顏和皇甫閣坐了一案,陳柯和楊溢之坐了一案。


  王吉貞率先端起酒杯,說道:“今日佳節,能夠邀請到眾位英雄,真是王某生平之幸事!諸位,我們先飲此一杯,下官先替諸位接風洗塵。”


  陳柯也同眾人一同端杯飲下了酒,氣氛很快就和諧了許多。


  不多時,眾人舉杯聊天,各自說了一些奇聞異事,風土人情,年節的氣氛讓酒宴一下就熱鬧了起來。


  王吉貞還安排了歌舞助酒,讓遠道而來的葛爾丹等人很是盡興。


  不過,眾人的閑聊也漸漸回歸到了正題。


  桑潔放下酒杯,說道:“少帥,之前您向小僧與王子殿下所言撤藩之事,不知道是真是假?”


  桑潔倒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既然既往不咎,果真沒有再提任何事情。


  陳柯聽了這話,心中卻是一動。


  在坐的人都是高手不假,但他們又不同於那些江湖草莽。


  這些人真正厲害的地方是手握重兵,盤踞一方的梟雄巨擎。


  陳柯更知道,撤藩的事情當然是真的!


  因為就是他告訴吳三桂這個消息。


  王吉貞也放下了酒杯。


  說道:“確有此事!平西王得到密信,說平南王尚可喜意欲回遼東養老,上折請辭。皇上也想借水推舟,準奏撤藩,事態頗有些不妙。”


  桑潔聽了,微微點頭。


  青藏與吳藩接壤,彼此交往甚密,他多少也聽到了一點消息。


  要知道吳藩乃是青藏屏障,彼此相互依仗,是戰略上的盟友。


  而王輔臣父子坐鎮甘陝,則是準葛爾的屏障。


  葛爾丹聽到這裏,忍不住說道:“若是三藩果真裁撤,少帥和大帥的這方基業恐怕也不穩。皇上年紀不大,心卻不小啊!”


  王吉貞吃了一口菜,說道:“因此吉貞這次請王子殿下和大護法來此,就是想商討一下對策。皇上畢竟是皇上,我們是臣下,如果抗旨,那就落了下乘!”


  “因此平西王來信,想聯名我父帥,耿藩,一同力保尚藩!上折請願。父帥說,青藏和準葛爾也是大清屬國,更是汗王,如若能夠一同保奏,皇上也不能乾綱獨斷。”


  楊溢之聽了,也是連連點頭。


  雖然吳三桂滅了金頂門,但那畢竟是私怨,在大業麵前私怨可以先放下。


  這一點,楊溢之,王吉貞都分得很清楚。


  桑潔說道:“大帥言之在理!有道是唇亡齒寒,尚藩若是真被裁撤,吳耿二藩必然朝不保夕。三藩若亡,甘陝更是難以獨善,我青藏和準葛爾怕也會凶多吉少!”


  “不錯!”


  葛爾丹望了阿琪一眼,之後正色說道:“大護法說得不錯,雖然我們這些人來自各藩各族,但有一個共同的目標。至少,我們不能讓先祖傳到手上的基業,拱手就讓給滿清!”


  “小王願意一同上折請願,力保尚藩!正如大護法所言,保住了尚藩,就是保住了三藩和甘陝,我準葛爾丹和青藏的基業才能安穩。我們一定要團結,不能被康熙個個擊破!”


  “好!”


  王吉貞聽了,顯得很是欣慰。


  他又說道:“不過,保本畢竟是下策。皆因尚可喜執意請辭,家父與平西王多次書信差遣,都無法說動於他!事到如今,我們準備當麵與其子尚之信會晤,講明利害。”


  王吉貞的話,終於讓眾人震驚了。


  陳柯更是有些傻眼。


  就因為他給吳三桂帶了個話,結果事情越攪越大,聽王吉貞的口氣竟然要會晤了!

  當然,三藩如果真的會晤,那是天大的好事!

  因為在陳柯以前的那個世界,三藩起事就是因為不團結,尚藩打橫炮使邪力,導致戰局從一開始就陷入被動。


  如果撥動這個關鍵的齒輪,這個世界的未來或許能發生重大的變革,大國複興並非沒有希望。


  楊溢之聽了,卻連忙說道:“王兄弟不可莽撞!各藩之首非比尋常,豈能會晤?若是少帥親赴廣東,讓朝庭察覺,可是大大不妥。”


  清庭體製,縣與縣都不能越界辦案,否則就是造返。更何況是藩王。


  巴顏和皇甫閣聽了,也讚同楊溢之的話。


  不過巴顏卻說道:“但是如果不當麵講,尚可喜這個老糊塗蛋又豈能聽得進去?他以為撤了藩就能回鄉養老?他以為手上沒了兵,道理還講得清?”


  桑潔瞪了巴顏一眼,巴顏馬上閉了嘴。


  但陳柯倒是非常讚同巴顏的話。


  有道是話糙理不糙。


  自古道理大不過拳頭,尚藩若真的撤了,滿清要收拾其他兩個藩王就容易得太多。


  葛爾丹聽到這裏,卻是笑道:“少帥的意思,小王倒是明白了。小王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並不是信差!願意替少帥父子走一趟,去廣東與尚之信會晤,與他講明利害。”


  桑潔聽了,也說道:“平西王與小僧也是這個意思。朝庭對漢藩盯得緊,我們黃廟的人倒是自在許多。況且小僧也算是有身份的人,願意與王子同去廣東會晤!”


  王吉貞聽了,拱手道:“多謝王子殿下與大護法,如此深明大義!若是能讓尚貝勒與我等達成共識,保住藩鎮,我等才能保下基業,不被朝庭肆意蹂躪。”


  說完之後,王吉貞走下位來,向著二人躬身一拜。


  葛爾丹和桑潔也連忙下位,上前將他扶住。


  葛爾丹說道:“少帥不必如此!我們同舟共濟,共舉大業,你的事就是我們的事。既是如此,我和大護法做好準備,輕裝從簡,南下廣東,親見尚之信!”


  桑潔也是欣然點頭:“聽聞尚貝勒是個誌向遠大之人,必然不會像尚老王爺那樣迂腐。隻要尚藩不請辭,我等再力奏保本,不信皇上還能撤藩!”


  眾人商議已定,即便重新入席,一時興致更加高昂。


  陳柯也是味口大好,坐在一邊胡吃海塞。


  他真是沒有想到,自己給吳三桂帶了幾句話,居然能改變這麽多事情。


  宴席吃罷,不覺天色漸晚。


  王吉貞也請大家一起,登上府衙高樓,欣賞同州城內外的節日景致。


  雖然天色已暗,但長街上的鞭炮越發響亮。


  經常是這邊聲音小了下去,那邊又響了起來。


  許多樹上還掛滿了各式焰火,走馬燈布滿了房簷,還有一片片孔明燈升騰飛揚。


  陳柯和大家站在樓廊上,也體會到了一絲“火樹銀花”的意境。


  砰!

  忽然,遠處的半空中炸開了一朵煙花,有紅有白,甚是壯觀。


  陳柯以為自己看錯了。


  “焰火?大清朝居然有這東西?”


  王吉貞笑道:“這有什麽稀奇,這是能工巧匠把鐵宵放進藥筒,用蜜湯粘合。點火後,藥丸被送入空中,裏麵的火藥再響一次,鐵宵就成了鐵水。”


  桑潔也說道:“小僧也見過,這叫‘二踢腳’。”


  葛爾丹也不甘示弱:“前明管這個叫‘開花彈’。”


  阿琪和楊溢之則是保持沉默。


  作為中原人,阿珂居然連焰火都沒見過,簡直尷尬。


  陳柯關心的當然不是這個問題。


  他說道:“就沒人想過,把這開花彈做大了,拿來打仗?”


  王吉貞他們一愣,之後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葛爾丹笑道:“在戰場上,這東西一般可以傳遞信號。打仗用的是紅夷大炮,彈丸比這個堅實多了!這種一打就散的焰火,也就過年的時候圖個樂子罷了。”


  桑潔也說道:“火槍火炮,又慢又難伺候。你打一槍,上個彈丸就要十息功夫,滿洲八旗的騎兵可不會讓著你!人家一息一箭,或者幹脆上來就砍了你的腦袋。”


  王吉貞也歎息道:“是啊,大明當年就是吃了這個虧,搞什麽排槍隊。結果呢,排隊送人頭!滿人為什麽能入主中原?這說明打仗,還是得憑真功夫。”


  很快,這些人越聊越投機,不再理會陳柯的“婦人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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