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清晨告白
外麵天白了。暈染開的青蒙是雨後早晨特有的顏色。
從藍窗簾飄揚的窗戶上移開視線，蘇顏南覺得睡一覺後清爽了許多。
這水洗一般的灰藍色，他經常在夢裏見到。
等一下，這是藍窗簾？！他屋裏沒有……
還有他從來沒裸睡過，但現在不著一物地躺在被窩裏！
摸.……有隻胳膊搭在他的肚子上，蘇顏南渾身緊張不已，想起了昨天的一切。
扭頭，周複淩還在熟睡。
被窩裏任意一個角度都是陰暗的，不管在被窩裏幹什麽，就當真是純潔的睡覺，也難逃曖昧的氣息縈紆沉澱。
因為見不得光，所以他可以暗生情愫，做些可笑的小動作。蘇顏撫上他的臉，忍不住用指尖描著他的眼睛。
連閉上時都那麽好看。他酸澀地想。
昨天晚上，他有一半的醉態是裝出來的。周複淩為他焦急，因他蹙了眉卻又心甘，他忍不住接著讓自己保持迷糊的狀態，不那麽敏感，任由周複淩處置好了。
但是……他最後摸那裏是幹什麽？想到被他揉弄後麵的感覺，蘇顏南臉紅了。
很怪異的未知，但他不討厭，要不是疼了他還想由他做下去。
“醒了？早~”
周複淩裝睡夠了，便睜開眼看到臉龐透紅的小蘇呆，真是良辰好景，情上心頭 。
“早！”
蘇顏南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瞬間坐起來，剛才摸他的手不自然地伸直了五指又給攥緊了。
周複淩覆上他擒著一角被單的手。一手摟住他的腰，偷笑幾聲，氣嗬得蘇顏南腰側發癢。
“腰酸不酸？昨天是我心急了。”
周複淩也坐起來了，蘇顏南的身材大小正配他，兩人都坐這時，他正好可以將頭擱在顏南的肩膀上。
“那個我……你怎麽看？”話說不溜了，他還沒想好要跟周複淩講什麽，昨天的……該怎麽辦？他比偷嚐風月的小生還不知所措。
周複淩微笑著反問：“你昨天問我喜歡一個人什麽感覺，你認為呢？”
“啊？我認為是……”他想起一個藏在心底多年的答案。
“惟願不離不棄。”
周複淩頓作大義凜然狀：“此生必生死相依！”
沉默不及眨眼功夫，蘇顏南先憋不住了倒在床上哈哈哈……
周複淩見他笑得樂不可支，撲過去壓住又撓他癢癢，兩個人跟小孩打鬧一般在床上纏作一團滾來滾去，好不快活。完全不見剛才的緊張。
笑夠了，鬧夠了，蘇顏南窩在周複淩腿間，任他給揉都要抽筋了的肚子，時不時還撲哧地笑。
“夠了夠了，再笑還撓你！”周複淩好久沒這樣笑得眼角掛淚花。
揉了揉小蘇呆柔軟的黑發，他讓蘇顏南看著他，作正經語：
“雖然是有點誇張，可我的意思是真的。我會一直對你好的。”
蘇顏南不曾見他如此正經過，一對眸裏盛的是篤定了的鄭重，這眼神看久了讓人心生一股繾綣憂傷，是為那沉默的磐石生的感動。
“你這樣承諾太早了吧，都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
蘇顏南多想一直看著他的眼睛，卻是垂了眼簾。
那些他愛的人離去了，即便有過承諾，要走的還是會走，該離開的還是頭也不回。他不會再自作多情。
周複淩見他一副闌珊模樣，更是肯定地說：
“我經曆的比你多，不說世間風雨都看了個遍，也是知道什麽是該珍惜什麽是堅持的了……”
“我不會放手的。”不待蘇顏南再說什麽，他低頭虔誠地吻上他的額頭：
“我當成寶貝的，會不離不棄。”
一個熱的、濕潤的吻，融了濃烈的承諾意味。蘇顏南閉上眼睛抱住周複淩笑，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隻帶著鼻音“嗯”一聲，不爭氣的眼淚居然又落下來。
沒有誰用這樣熾烈的意圖對他，像是在道從深山裏來的激流，水聲激激，清澈知底；他還看不到這水流能流到多遠的地方，卻是望著、聽著就相信它會很長很久，會流到天荒地老。
他是信了。終信與了他。
這個早晨，他得到了最好的諾言。他還沒學會愛呢，也不知該怎麽愛，卻放下猶豫、防備、昔日傷，回他道：“我也會對你好”。
原諒他還不會太多，卻答應了一生的許諾。
周蘇兩人在臥室裏私定了終身，那邊，差不多時間的汽車站卻是分別的到來。
“回去吧。”夏揚不顧路人的眼神，偷親了丁之宇一口，笑眯眯地拎起包。
“你大爺的。”丁之宇抬眼，用平靜的語氣壓製怒氣。
這個混蛋、變態、白癡！自己有車不開非要手下人給開回去，自己擠長途汽車！
“我自己一個人在車上開久了寂寞，你又不跟我一塊走。”夏揚嘿嘿笑著摸了摸丁之宇臉上冒出的一片很不明顯的胡茬：
“宇兒都長大啦！今早走的急，回去把這胡子刮刮。”
“刮什麽刮，長著去好了。你趕緊走吧！”說罷，他要離開，卻被夏揚抓住胳膊。
“怎麽？這一別我可是好幾十天不能來見你。”
“求之不得。”
“唉~你這幾天不是看《西廂記》麽，看到長亭送別的，就跟今天一樣，不傷感？”
對於這種每次他看書都要湊過來跟著看的，丁之宇向來是煩厭惡的：“我看劇本是為了以後當編劇，不是為了跟你來出假惺惺的道別。”
他轉過身，來了勇氣，一字一句地說：
“能跟你道別是最快活的事。”
“喂喂！上不上次你倆！”
他們還在這較勁，開大巴的司機是煩了的，大吼了一聲，車子也同時嗡嗡地發動了。
夏揚本是覺得今天要走了，這小子好歹會露出點好臉色，哪想他會說這樣的狠話。
“當編劇幹什麽。我的人我從來都養得起。”
“謝謝您多年的‘養育之恩’。”丁之宇是鐵了心要趁車走前說再一句話就跑了的：
“當編劇是因為我自己……”他掙脫夏揚的手，背著他離開
“就是一出悲劇。”
車開動了，夏揚跳上車，望著絕塵而去的少年灰色的背影。因為昨晚的縱.欲，他的步子有點蹣跚，但走得是毫不留情。
夏揚意外地陣陣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