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二遭拒收
二樓的麵積很大，一條天橋起了半個走廊的作用，最大的一間屋子在正中央，作會堂用。
蘇顏南站在天橋邊，向四處看著風景，等裏麵的人出來。
西南方人家圈養的鴿子成群地飛來了，鴿哨聲像是天上的神隨意吹出的口哨，細微綿長，餘音輕顫。
樓下開始有人收攤了，沒找到主人的各種小動物被商販裝上了車，一隻黃色的大狗好像聽見了鴿哨聲仰天大叫個不停。
會堂裏的人聲隨著大門的打開湧出來，幾十個生意人從裏麵說說笑笑地出來了，簇擁在中間的是個高個子的中年人，梳著一絲不苟的頭發，穿著藏藍色的中山裝。
“呦，這小孩是誰……”
“看著怪眼熟的……”
“這不是蘇潛龍的孫子嗎？”那高個的中年人見了蘇顏南，倒是一眼認出來了。
“姚先生好！我是蘇顏南，去年的這個時候我來找過您。”
“嗯，我記得你，怎麽？就這一年你就搞出名堂來了？”姚先生看著麵前的男生一臉古怪的笑容。
蘇顏南見他跟眾人說有事先走一步，就知道有戲了。
果不其然，姚先生請他到旁屋坐坐，隻留了幾個保鏢在門外看門。
“姚先生，您去年給我指出了許多不足，這一年我有心改進了，還希望您看看我現在夠不夠格。”
蘇顏南雙手遞過整理好的材料，這是這一年他研究清阜曆史和蘇家發展史的成果，都是工工整整地用黑筆抄寫的。
蘇顏南要請教的人必然是有來頭的。這個姚先生是省內一個學派的代表人物，他是經商出身，在學問上的成就也響徹國內的圈內，寫過幾本有關地方傳統文化的書，蘇顏南是每一本都看了的，就差把他當偶像崇拜了。
去年蘇顏南聽說他來此開會交流時，就央劉園主介紹想請教他一些問題。但姚先生沒把他當回事，當他毛孩子一時興致呢。問了蘇顏南幾個問題，這孩子也是半知不知的，姚先生就沒興趣了，直白地講他要研究地方史能力還差得遠，趁早放棄了好。
蘇顏南當時是被他說懵了的，好像這麽多年做個夢被人一棍子打醒了。鬱悶了兩三天後，他天性裏那種不服輸的性格命他絕對做出成果給這姓姚的看看！
“你這一年的研究很驚人啊，明顯是成係統了，大框計劃也建的有起色了。就是你往裏麵填的東西還很少。”
蘇顏南知他說話直，便跟他坦白：
“我還在上學……這些資料我也是斷斷續續地通過采訪，查閱資料整理的。”
姚先生不客氣地講：“你要一心做到最後的話，不要把現實困難當成理由。我現在有點佩服你這麽大點就立誌做地方文化方麵的問題了，”他翻了翻資料，笑了笑：
“你呀！也不能把它看得太重，有些曆史問題是沒法心急的，這樣隻會使人偏執。你倒該跟你爺爺學學。”
蘇顏南聽到“你爺爺”三字，靠近了問：“您認識我爺爺？”
姚先生抿了口新沏的茶後說：“蘇潛龍的名字是誰不知道的？研究省內曆史文化的十有八九都知道。你要還原蘇家的曆史，也不能光向上麵研究，你爺爺在學術上的成就也算是你蘇氏的成就嘛！”
這一說，蘇顏南有些豁然開朗了，他知道爺爺在研究方麵的厲害，他剛跟爺爺一起住的時候就常見老人會看書寫東西到深夜，那時家裏也總有人來拜訪和老人討教問題。
但那樣的光景真的很遠了。
“嗯，您說得對，我疏忽了。”
姚先生把資料都看完後，看上去是滿意和認可他了。蘇顏南靜了下心情，又問了一次去年的問題：
“那我夠不夠格當你的學生？”
不料姚先生還是搖頭。蘇顏南失望了。
“如果你不姓蘇的話，我上一次可能就答應了。”
啊？得到了這樣的答複，蘇顏南心中不平之餘又帶著疑惑。
姚先生看了看表，掏下上衣口袋裏的筆，在那材料的第一麵寫下一行數字。
“這是我的聯係方式，雖然我不能當你的老師，但你有問題隨時可以問我。”
“我還是不明白，”蘇顏南皺起眉：“為什麽因為我姓蘇就……”
姚先生打斷了他的話：“你可是他的孫子，隻要是他有心做學問的後人，這圈內哪個敢自負地收為徒弟？”
他站起來，看了看手表表示他該走了。蘇顏南不明白他蘇家的人怎麽啦，為什麽會無故地受人敬重？那些成就是他的前輩人，而不是他的，他不需要這種蔭庇。
見這孩子還有心結，姚先生止住了往外走的腳步：
“你們蘇家，”他扭頭看了眼蘇顏南：“曆史早晚會還你們清白的，你要堅持，也是早晚會比你爺爺還厲害的。”
他笑著踏出門去，帶著兩個保鏢走了。素顏南站在桌前，耳邊一直回響著最後一句話，沒有太多的對自己的信心和對家族的自豪，他的心隻是愈發沉重了。
出了門，太陽已墜下鴿子掠過時的湛藍天空，斑駁的彩霞由上而下地鋪滿了半邊天。
天橋的影子退隱到黑暗中，一豆燈光卻又命它現了真形。是劉園主點著燈籠上來了。
他當著蘇顏南的麵，把燈籠掛在廊簷下，蘇顏南用興致闌珊的語氣張口問他：“劉伯，這燈籠還是用蠟燭點的嗎？”
劉園主撣了撣粘在長衫上的灰，坐在天橋邊沿的長椅上。
“這燈籠不用蠟燭點就缺了些什麽，反正我是點慣了。怎麽？這回也沒成？”
蘇顏南：“他說不收姓蘇的學生。”
劉園主聽了反而樂了：“這人啊都是一樣的，明著裝出不耿耿於懷的樣子，可實際上還是摳舊事。”
這話一聽就是話裏有話，蘇顏南趕緊坐他旁邊央他告訴讓姚先生耿耿於懷的是什麽。
“唉，既然是你，我就講罷。你不要再和別人說。”
蘇顏南點點頭，跟他保證不會外傳。
“你知道他為什麽每年重陽前後都來這兒嗎？”
蘇顏南茫然地搖搖頭，清阜現在就是一普通小縣城，光撂皖北區裏都給淹沒了那種。
“他母親姓周，老家是清阜的。他算個孝子，幾乎每年都回來幾次去地裏看她的。”
姓周？蘇顏南能瞬間想到就是周複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