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山的那邊
十月初的秋,不深不淺,涼意是夜裏躺在床上才能慢慢感受到的,特別是在這麽間老平房裏,因很久沒人居住,心理層麵的寒意也隨著夜色浸染深化。
關緊了門的裏屋,透著墨藍色星光的木框窗戶下,朦朦朧朧地一團黑影拱了拱,像隻笨拙的怪物在夢裏尋找最舒服的睡姿。
“蓋緊,有風進來了。”
蘇顏南動了動腿,讓周複淩把另一邊的被邊兒壓住,他們蓋著放在最上麵的一床沒發黴的被子,有股暖融融的味道。
“唔……怎麽還沒親夠……”
“不夠,今天氛圍好。”
“你摸什麽?”
“嘴角邊沒擦幹淨吧,有點黏。”
蘇顏南噌一下漲紅了臉,就著被窩裏一盞小小的橘黃色夜燈,看得清他所有的表情。周複淩抱緊怕冷的他,又親昵了一會兒悄悄問了個問題。
“=口=不好吃!”
“那剛才怎麽看著津津有味,都不願放開?”
“你不也一樣!還說我。”
“多嚐試幾次,你會喜歡。”
“不幹。”
蘇顏南幹脆換個方向睡了,他一向怕淩就這種問題討論個不休,經多次試驗證明,他臉皮是厚不起來的,每次都隻能被動地各種羞澀不已。
“老婆?轉過來睡啊。”
“.……”
蘇顏南不理他,閉上眼睛隻想趕緊睡著。半餉後,那邊沒動靜了,他疑惑地動了動,不小心被他的膝蓋硌住後麵,隻好不舒服地伸手摸了摸,一隻更大的手悄然碰了碰他,包住他的,輕輕按摩。
他向後靠了靠,直到周複淩伸手環住他的腰,背後是他厚實的胸膛,很舒服。
咯咯咯.……咯咯……
雄雞一叫四方明,第二天起了個早,去張振那問到園藝老師傅家的地址後,兩人便上路了。
其實剛拿到地址時,蘇顏南有點蒙,張振昨天說不遠,是不遠……就隔著一座山。小張莊他認得,以前爺爺帶他爬山時,還在山那邊過過夜,就在小張莊附近的一位老友家住的,那邊的環境很好,可能是因為有山的阻擋,人口不多,這邊的人初次進去總有種打漁人誤入桃花源的錯覺。說是錯覺,是因為小張莊並不閉塞,隻是那邊的人一般不往清阜這邊走,誰放著大道不走,走山路呢。
正是山上闊葉林落葉的時候,山路幾乎要被斑斕的落葉蓋住了,一條蜿蜒的金色小道直通到山頂去。
“這個張振,打個園林公司電話不就得了麽,非爬過山去找人?”
“他說剛過來接管時,到處考察喜歡上爬山,而且你忘了他就姓張了?”馬上就到山頂了,蘇顏南喘了口氣,笑道。他並不介意路不好走,反正也想上山巔上看看爺爺奶奶們。
“真服了他。”周複淩跺了跺黏在鞋底的樹葉,看來清阜前陣子下了雨,這一層幹燥的樹葉下還濕漉漉的。、
兩人在山頂待了快一個小時,再次把淩帶到了這裏,現在站在自己身邊的依舊是當年那個陪他在此迎風痛哭的人,一種時間與忠誠的見證悄然無聲,卻勝似任何誓言。
下山的路不好走,他們盡量放慢了速度,以免腳滑。走了一小段後,蘇顏南扶住一棵樹伸長胳膊指向山那邊的地方:
“看到山腳偏西的地方了嗎?那有個小教堂,靠近了山底能聽見鍾聲,老師傅就住教堂裏。”
“他是教士?”
“應該不是吧,張振說他懂好多老莊的道理,倒像個老道士。”
“嗬嗬.……”周複淩也眺望了一番下界的景色,還別說,從遠山高出看,山腳的村莊真像世外桃源一樣,僅僅是一山之隔,兩邊的建築風格就不太相同。
“不管是教士還是道士,先下去再說吧。”
費了一番周折,總算快到山腳了,在山上還看不清,一直順著小道走時,才發覺這邊居然有一塊麵積不小的竹林,翠綠挺拔的竹梢不時地擦到衣服上,發出瑟瑟的聲音。
“咩咩~咩咩……咩~”
三兩隻白色的身影散落在石道的盡頭,有大有小,似乎在愉快地吃著食。聽到了羊叫,兩人相視而笑,這個習慣倒是跟清阜的廣大農村一樣。
“這邊人倒會養羊啊,聽說羊喜歡吃帶點鹽味的竹葉.……”蘇顏南走在前麵,回頭跟他講個相關的典故,周複淩認真地聽著,還沒聽完就笑了,示意他看身後。
“你們是打山那邊過來的?”一個精神不錯的老頭坐在路旁的石頭上,端著一隻盆往竹葉上潑水,他身邊圍著一群邊吃邊叫的山羊。
“=口=!”今天不能再神奇,說啥有啥。
“咩~”
一隻小羊羔也許是害怕生人,往老人身後躲了躲,老頭摸摸小羊的腦袋:
“莫怕莫怕,是熟人。”
“老大爺您認識我們?”蘇顏南有些吃驚,難不成是認識他爺爺的?
“不認識,可我給你們家修過園子。張經理剛打了個電話說你們要來。”
老頭站起來,吆喝了幾聲,這附近的羊便聽話地都聚過來了,他隻說了句跟我去家裏坐坐吧,就不回頭地帶著一隊羊在前麵帶路下山了,蘇顏南兩個人趕緊跟了上去。
一堆羊,三個人漸漸消失在茂密的竹林裏。在他們身後的山頂上,一個大約五六十歲的男人出現在他們剛待過的地方,拿著望遠鏡往山下看,直到看不見人影。
他身後還跟著一女兩男,蘇龍潛的墳前放了一束新鮮的白菊花,冷香四溢。
“我這女婿倒先行了一步啊,老師。”他把望遠鏡遞給那個穿著紫外套的女人,冷笑了一聲。
“先生,要去截住嗎?”女人扶了扶眼鏡,試探地問。
“無須。免得打草驚蛇,攪了我的好局。”他拈起剛才粘在呢大衣上的菊花瓣拋掉,帶著三人原路返回。